影部余孽
影部统领的尸体在阴影里微微抽搐时,卿千允正低头检视掌心的青铜残片。残片与祭坛基座相融后,表面的青光渐敛,只余下淡淡的纹路流转,像呼吸般有节奏地起伏。她指尖划过那些纹路,总觉得刚才骨魔散逸的气息里,藏着某种与千乌同源的阴冷感。
“千乌,你刚才说熟悉……”卿千允刚要追问,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像被毒蛇盯上般的悚然。她猛地侧身,一道紫影擦着她的肩头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嗤啦——”
原本躺在地上的影部统领已直立起身,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刚才被江无尧击出的伤口处,正蠕动着黑色的肉芽,转眼便愈合如初。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淬毒的短匕,匕尖沾着紫色的粘液,显然是趁众人不备,想偷袭得手。
“装死的把戏。”江无尧的声音带着冰寒,水剑已抵在影部统领后心,“蚀骨门的人,果然连尸身都透着龌龊。”
影部统领却不回头,仅用眼角余光斜睨着卿千允,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没能……取你性命……真是可惜……”他突然反手挥出短匕,不是攻向江无尧,而是掷向祭坛边缘的一根石柱。
短匕撞在石柱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藏在柱后的几个黑袍人立刻现身,手中骨刃同时亮起红光,显然是影部的暗卫。他们不求伤人,只求制造混乱,掩护统领撤退。
“想走?”虞九倾扶着虞焚天退到安全处,火焰灵力化作火网,将暗卫们困在中央,“爷爷的账还没算,哪能让你们轻易离开!”
江无尧的水剑已刺入影部统领后心,却被一层黑色的骨甲挡住。统领趁机矮身,像泥鳅般滑出剑势范围,翻身落入暗卫组成的人墙后,嘶哑道:“撤!”
暗卫们立刻引爆腰间的骨粉,黑色的毒烟瞬间弥漫开来。江无尧连忙用水幕护住众人,等毒烟散去,祭坛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几道通往深处的黑影。
“追吗?”虞九倾攥紧短刀,眼中还燃着怒火。
江无尧看着影部统领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不必。他们已是丧家之犬,而且……”他看向卿千允,“刚才那统领的手腕上,是不是戴着个黑色手环?”
卿千允心头一震,方才仓促间虽没细看,但确实瞥见一道黑色的环影,材质像是某种兽骨,上面刻着与千乌气息相似的纹路。她刚要开口,识海里的千乌突然惊呼:“是‘锁魂环’!那是上古用来禁锢神魂的邪器!蚀骨门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锁魂环?”江无尧显然也听过这名号,脸色凝重了几分,“传闻是万年前魔修用来控制战俘神魂的法器,早已失传……看来蚀骨门背后,藏着不只是骨魔那么简单。”
虞焚天靠在石壁上,喘息着补充:“那手环……我在骨煞的密室里见过相似的图谱……说是……能牵引散佚的神魂碎片……”
牵引神魂碎片?卿千允下意识地摸向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凤纹佩碎裂时的灼热。她想起千乌曾被命格锁困住,难道这锁魂环,与千乌的来历有关?
就在这时,祭坛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某种韵律感,与蚀骨门的阴鸷截然不同。众人立刻戒备,却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青年缓步走入,腰间悬着柄古朴的长剑,剑穗是简单的青色流苏,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眉目清俊,气质淡然,仿佛不是闯入邪修祭坛的剑修,而是来山间访友的雅士。他看到满坛的狼藉,只是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卿千允三人时,在江无尧的水剑上稍作停留,随即落在虞焚天身上,拱手道:“在下流云,奉师门之命前来探查蚀骨门异动,恰巧路过此地,不知诸位是否安好?”
江无尧的水剑并未收起:“仙门修士?为何会出现在这地底祭坛?”如今仙门与蚀骨门虽势同水火,但极少有修士会深入骨崖腹地,更别提来得如此凑巧。
流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师门察觉万渊骨森的魔气异动,特命弟子追查源头。方才在崖顶感应到此处灵力紊乱,便下来看看。”他指了指自己的长剑,“此剑名‘听风’,对魔气最为敏感,不会错的。”
卿千允注意到,他说话时,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是剑修习惯性的动作,却又带着一丝刻意的放松,像是在掩饰什么。更让她在意的是,他的道袍袖口处,绣着一朵极淡的流云纹,针脚细密,不像是寻常仙门的制式。
“仙门何时如此关心焚天谷的事了?”虞九倾扶着虞焚天站直些,语气带着戒备,“我爷爷被蚀骨门所擒时,怎么不见你们出手?”
流云脸上露出歉意:“实不相瞒,仙门内部近期也有些纷争,导致支援迟缓,是在下失职了。”他看向虞焚天,“虞谷主伤势不轻,此处不宜久留,在下知道一条通往外界的近路,或许能帮上忙。”
江无尧与卿千允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虑。但虞焚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确实不宜拖延。江无尧收剑入鞘:“那就多谢流仙剑友了,只是……”他话锋一转,“我们与蚀骨门的恩怨,不希望仙门插手。”
流云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自然。在下只是引路,绝不干涉诸位私事。”
他转身带路时,卿千允敏锐地瞥见他后颈处,有一块极淡的青色印记,形状竟与封神碑残片上的符文有几分相似,只是被衣领遮住了大半,稍纵即逝。
“千乌,你看到了吗?”卿千允在识海里问道。
千乌的声音带着困惑:“那印记……像是用灵力烙上去的,有点像仙门的‘传讯符’,但又掺杂着魔气……不对劲,这人很奇怪。”
沿着流云所说的近路前行,通道果然比来时宽敞许多,墙壁上还刻着淡淡的符文,能驱散阴寒之气。流云走在最前面,偶尔会停下解释:“这是早年仙门修士留下的护符,能防蚀骨门的毒虫。”
虞九倾扶着虞焚天跟在中间,低声对卿千允道:“我总觉得这人怪怪的,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在估量什么。”
卿千允点头,指尖悄悄握住青铜残片。残片没有异动,看来对方身上没有明显的邪祟之气,但那份刻意的周全,反而比影部的偷袭更让人不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微光,隐约能听到风声。流云停下脚步:“出了这道石门,就是蚀骨崖的西侧山坡,离焚天谷不过半日路程。”他伸手去推石门,动作却顿了顿,侧耳听着什么。
“怎么了?”江无尧问道。
流云的脸色微变:“后面有脚步声,不止一人,气息很杂。”
众人立刻戒备,却见石门被从外面推开,几个焚天谷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见到虞九倾,喜极而泣:“大小姐!谷主!我们终于找到你们了!”
为首的侍卫身上带着伤,禀报道:“我们按江公子的吩咐守在谷外,却被一群黑衣人偷袭,他们说……说要找一块青铜碎片,还说……万佛窟那边出事了!”
“万佛窟?”卿千允心头一紧,想起残片上“佛窟有诡”的提示。
流云的眼神也凝重起来:“佛宗圣地怎么会出事?难道也是蚀骨门干的?”
侍卫摇头:“不清楚,只听到他们说……佛窟里的‘不动佛’像碎了,里面藏着的东西不见了……”
“不动佛像?”虞焚天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那佛像里……藏着封神碑的另一块碎片……是当年佛宗与我焚天谷定下的盟约,共同守护……”
他的话还没说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影部统领的嘶吼声穿透石壁:“流云!你敢背叛门主!”
流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不再掩饰眼底的冷意,反手拔出“听风”剑,剑气凌厉如霜:“看来……是藏不住了。”
他转身面对众人时,后颈的青色印记已彻底亮起,与卿千允掌心的青铜残片产生了微妙的共鸣。而他的声音,也褪去了之前的温和,变得冰冷而锐利:
“既然都听到了,那我也不妨直说——万佛窟的碎片,我要了。”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的石壁突然炸开,无数黑影从裂缝中涌出,为首的正是影部统领,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气息更强的黑袍人,显然是蚀骨门的残余势力。
更让人震惊的是,影部统领看向流云的眼神,竟带着一种混杂着憎恨与畏惧的复杂情绪,仿佛他们早就认识。
卿千允握紧青铜残片,突然明白过来——这个自称仙门修士的流云,恐怕才是隐藏最深的变数。而他与蚀骨门之间的纠葛,显然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通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卿千允突然注意到,流云的“听风”剑剑身上,映出了一道极其细微的黑影,正从他身后的石壁裂缝中悄然探出,带着淬毒的寒光,直取他的后心。
而那黑影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与影部统领同款的锁魂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