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入宫吉日,銮驾仪仗自夏府与夏府偏院同时启程,一路浩浩荡荡驶向紫禁城。
夏冬春端坐于轿中,身着慧嫔朝服,凤冠霞帔衬得她容颜愈发明艳。轿外锣鼓喧天,宫墙巍峨,红墙黄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既透着无上的荣耀,也裹着无形的枷锁。她闭目凝神,将入宫后的种种事宜在心中再过了一遍,神色沉静如水。
抵达永寿宫时,宫内早已收拾得妥妥当当。太监宫女们齐齐跪地迎驾,口称“恭迎慧嫔娘娘”,声音整齐划一,透着敬畏。夏冬春缓步踏入殿内,目光扫过殿中陈设——紫檀木桌椅雕工精细,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着玉器古玩,处处透着嫔位该有的规制与气派。她带来的嫁妆也已陆续送达,箱笼堆积如山,除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不少她特意吩咐准备的药材、暗器以及用来安插心腹的细软,皆由心腹嬷嬷妥善安置。
“起来吧。”夏冬春语气平淡,目光在一众宫人脸上掠过,“往后在永寿宫当差,规矩二字记在心头,各司其职,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本宫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是,奴才/奴婢遵旨。”宫人齐齐应道,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置妥当后,夏冬春并未歇息,而是让人去延禧宫传话,让安陵容安顿好后便来永寿宫一趟。
延禧宫与永寿宫相隔不远,却透着截然不同的冷清。安陵容的銮驾抵达时,仅有寥寥几个太监宫女迎接,宫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与她答应的位份相符。她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心中难免酸涩,却也深知这是后宫常态,只得强打精神吩咐宫人收拾行李。
接到慧嫔的传话,安陵容不敢耽搁,连忙整理好衣裳,带着青禾、绿萼前往永寿宫。刚踏入永寿宫宫门,她便被宫内的气派震慑,脚步愈发谨慎,直至见到夏冬春,才稍稍松了口气,连忙跪地行礼:“臣妾安陵容,参见慧嫔娘娘,娘娘圣安。”
“起来吧。”夏冬春示意她起身,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坐。刚入宫,一切还习惯吗?延禧宫的陈设虽简单了些,但胜在清净,先安心住着。”
安陵容谢过落座,神色依旧有些局促:“多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夏冬春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了些,“陵容,如今你已是宫中之人,有些规矩必须记牢。往后每日晨起,除了给皇后、皇上请安,在咱们各自的宫殿里,也要先给本宫最高位的嫔妃请安,而后才能出去结交朋友或是串门。”
她顿了顿,看着安陵容茫然的眼神,进一步解释:“延禧宫虽只有你一位主位,但你若要去别处走动,比如长春宫、翊坤宫,或是其他姐妹的宫殿,必先向本宫报备一声,且切记不可擅自闯入高位嫔妃的寝殿。后宫之中,尊卑有序,一步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安陵容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躬身:“臣妾多谢娘娘教诲,臣妾记下了。”她深知夏冬春是真心为她好,这些话若是旁人,断不会如此直白地告知。
夏冬春点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殿外太监来报:“启禀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给娘娘送赏。”
“宣。”
很快,李公公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进来,躬身行礼:“奴才参见慧嫔娘娘。皇后娘娘听闻娘娘今日入宫,特命奴才送来些薄礼,祝娘娘在永寿宫安居顺遂。”
夏冬春起身谢恩,让宫人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匹上好的云锦,色泽温润,绣着缠枝莲纹样,还有一对羊脂玉镯,质地细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劳烦公公替本宫谢过皇后娘娘,娘娘的赏赐,本宫心领了。”夏冬春示意宫人递上赏银。
李公公接过赏银,脸上堆满笑容:“娘娘客气了。奴才还要去给其他新晋的小主送赏,先行告退。”
送走李公公没多久,又有太监来报:“启禀娘娘,翊坤宫的周公公来了,华妃娘娘送赏至。”
华妃的赏赐来得更快,气派也更足。周公公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大的木箱,里面铺着红绸,放着一对赤金点翠步摇、一套珍珠头面,还有几匹西洋进贡的亮缎,色泽艳丽,质地光滑,比皇后送来的云锦更显张扬华贵。
“华妃娘娘说,慧嫔娘娘家世显赫,容貌出众,这些俗物不成敬意,愿娘娘在宫中舒心如意,常来翊坤宫走动。”周公公语气傲慢,带着几分华妃特有的张扬。
夏冬春依旧从容谢恩,让宫人收下赏赐,同样递上厚重的赏银:“替本宫谢过华妃娘娘,改日有空,本宫定会登门拜访。”
周公公瞥了一眼一旁站立的安陵容,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视,并未多言,躬身告退。
待两位公公离去,安陵容看着桌上皇后与华妃送来的丰厚赏赐,再想到自己方才在延禧宫收到的赏赐——不过是一匹普通的素色绸缎和一对银簪,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垂眸不语,神色黯淡。
夏冬春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走到安陵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蛮,却难掩暖意:“怎么?觉得自己的赏赐少了,心里不舒服?”
安陵容连忙摇头,声音有些低落:“没有,娘娘,臣妾只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本就不配得到太多赏赐。”
“胡说。”夏冬春打断她,转身对身后的嬷嬷道,“去把我带来的那几匹霞影纱和织金锦取来。”
嬷嬷应声而去,很快捧着四匹光彩夺目的布料回来。霞影纱轻薄如雾,透着淡淡的粉色光晕;织金锦则金光闪闪,绣着精致的鸾鸟纹样,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些布料,你拿去。”夏冬春将布料递到安陵容手中,“本宫近日想做几件新衣裳,可宫里的绣娘手艺未必合本宫心意。你针线活好,便替本宫代工,这几匹布你先用着。”
安陵容一愣,连忙推辞:“娘娘,这太贵重了,臣妾不敢收……”
“让你收你就收。”夏冬春故作不悦,“再者说,也不能让你白忙活。这里有四匹布,你替本宫做两件,剩下的两匹你自己也做一身,就当是手工费了。”
她拿起其中一匹粉色霞影纱,在安陵容身上比划了一下:“你瞧瞧你,入宫了还穿得这般素净,活脱脱像个尼姑。这霞影纱衬你的肤色,做一身衣裳,也能显得明艳些。”
说着,夏冬春又转身从妆奁中取出一支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簪子,簪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红宝石点缀其间,流光溢彩,十分华丽。
“这个也给你。”她将簪子塞进安陵容手中,“你头上那支银簪实在太寒酸了,戴着出去只会让人笑话。这支簪子你戴着,虽算不上顶级珍品,但也体面。往后在宫中,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安陵容捧着布料和簪子,只觉得眼眶发热,喉咙哽咽。她看着夏冬春娇蛮却真诚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深深叩首:“多谢娘娘厚爱,臣妾……臣妾无以为报。”
“报什么报?”夏冬春扶起她,语气恢复了平日的轻快,“你只需记住,在宫中,只有我们互相扶持,才能站稳脚跟。你把衣裳做好,替本宫长脸,就是对本宫最好的回报了。”
她顿了顿,又叮嘱道:“做衣裳时仔细些,针法要精细。还有,往后在宫中行走,多听多看少说话,莫要轻易得罪人,但也不必太过怯懦。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是,臣妾谨记娘娘教诲。”安陵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知道,夏冬春不仅给了她物质上的帮助,更给了她在这深宫中立足的勇气。
捧着布料和簪子,安陵容满心感激地回到了延禧宫。青禾和绿萼见自家小主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也替她高兴。安陵容看着手中华丽的簪子和光彩夺目的布料,深吸一口气,对青禾道:“青禾,取针线来。本宫要亲自为慧嫔娘娘做衣裳,也为自己做一身像样的衣裳。”
而永寿宫中,夏冬春看着安陵容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深邃。皇后与华妃的送赏,看似是对新晋嫔妃的关照,实则是无声的较量,也是对她的试探。她收下两份赏赐,不偏不倚,既给了皇后面子,也不得罪华妃,这便是她入宫后的第一步棋。
至于安陵容,夏冬春知道,她如今虽低微怯懦,但骨子里藏着韧性与聪慧。今日的相助,既是结善缘,也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可靠的盟友。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多一个朋友,便多一分力量。
窗外,夕阳西下,将永寿宫的影子拉得很长。夏冬春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