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粮种

夏威升任散秩大臣后,虽品级尊崇,但相较于实权在握的武职,反倒多了些清闲。这日他休沐在家,正在书房临帖静心,却见女儿夏冬春端着一碟新做的芙蓉糕,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阿玛,尝尝女儿新琢磨的点心,看合不合口味?”她将糕点放下,却不似往常那般放下就走,反而绕到书案旁,看似随意地翻看着父亲刚写好的字,“阿玛的字愈发有风骨了。”

  夏威放下笔,捻起一块糕点,口感清甜软糯,心中受用,看着女儿日渐长开、越发标致的侧脸,想到选秀之期渐近,不由轻叹一声:“我儿有心了。只是这等手艺,将来……” 他未尽之语里带着无限怜惜与担忧。

  夏冬春却仿佛没听出父亲的惆怅,放下字帖,转过身,脸上那惯常的娇憨神色收敛了几分,眼眸清澈而认真:“阿玛,女儿今日,正有一件要紧事想与您商议。”

  “哦?”夏威有些意外,女儿这般郑重的神态并不多见,“何事?”

  夏冬春走到书房门口,示意贴身丫鬟守远些,这才关上门,回到夏威面前,压低声音道:“阿玛,是关于女儿前几年在庄子上,让人试种的那些海外奇种——‘金元宝’、‘银蛋子’和‘珍珠米’。”

  夏威依稀记得女儿确实折腾过这些,只当是她小女孩家玩闹,并未十分在意,此刻见她提起,便随口道:“怎么?可是种出来了?味道如何?”

  “不仅是种出来了,”夏冬春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阿玛,您可知它们的产量几何?”

  她不等夏威回答,便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顿道:“女儿庄子上最好的水田,稻谷亩产不过两石余。而这三样东西,在女儿那粗放打理的下等田里,‘金元宝’亩产至少二十石,‘银蛋子’十五石以上,便是那‘珍珠米’,也远超十石!而且耐旱耐瘠,对地力要求极低!”

  “多少?!”夏威手一抖,差点打翻桌上的砚台,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二十石?冬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玛,女儿岂敢在此等大事上妄言?”夏冬春神情无比严肃,“此事女儿已暗中验证了两年,庄头王管事和几个核心庄户皆可作证,女儿已令他们严守秘密。如今女儿名下另一个更大的庄子里,储存的种薯、种粮已颇具规模。阿玛若不信,可亲自秘密前往查验!”

  看着女儿斩钉截铁的模样,夏威心中的震惊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他战栗的狂喜所取代。他是带过兵的人,深知粮草的重要性。若此物果真如女儿所言,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活人无数!意味着边疆稳定,大军无粮草之忧!意味着……泼天的功劳!

  夏冬春观察着父亲的脸色,继续添火:“阿玛,您想,皇上登基之初,内要整顿吏治、清理亏空,外要震慑西北、稳固边防,哪一样不需钱粮支撑?国库空虚,粮秣不继,正是皇上最大的心病之一。若此时,阿玛能将此等高产、耐瘠的粮种献上,解朝廷燃眉之急,于皇上而言,岂非雪中送炭?”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这不仅是一份功劳,更是我夏家在新朝立足,更进一步的千载良机!比之当年的牛痘,其影响更为深远!牛痘活人,此物更是能活万民,固国本!皇上必会重赏,我夏家地位将更加稳固,便是女儿……将来在宫中,有父兄如此功劳傍身,腰杆也能更直几分。”

  夏威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女儿的话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他完全明白了这其中的分量。这已不是女儿家的玩闹,而是关乎国运、关乎家族前程的战略之举!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夏冬春,沉声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除了女儿,便是庄子上几个绝对可靠的心腹,女儿已重重赏过,他们知晓利害。”

  “好!”夏威当机立断,“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为父要亲自去看,亲眼验证!若果真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闪烁,“冬春,你真是我夏家的福星!此乃天佑我夏家,赐此良机!”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旦将此祥瑞般的粮种呈于御前,将会在朝堂引起怎样的震动。夏家的名字,将不仅仅与牛痘相连,更将与“社稷之功”紧密地烙印在一起。而这一切,竟都源于他这个看似只知吃喝玩乐的宝贝女儿!

  夏冬春看着父亲激动的神情,知道此事已成。她重新端起那碟芙蓉糕,脸上又恢复了娇俏的笑容:“那阿玛快尝尝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查验庄子的事,女儿来安排,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她轻快地走出书房,留下心潮澎湃的夏威。窗外阳光正好,夏冬春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筹码,已经备好。只待东风起,便可送她上青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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