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外的费用

那张黑卡被林屿压在了抽屉最底层，用一本旧笔记本盖住，像是藏着什么烫手的秘密。他没动过刷卡的念头，依旧穿着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上班，只是每次去顶楼冲咖啡时，总会下意识地拢紧袖口，生怕谢执珩注意到他没换衣服。

谢执珩似乎也忘了那回事，没再提过衣服的事，依旧每天让他冲咖啡，偶尔会问几句工作上的琐事，语气平淡，听不出特别的情绪。

直到周五傍晚，林屿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周经理突然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谢总让给你的。”周经理的表情有些微妙，“说是这个月的‘额外补贴’。”

林屿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他捏了捏，能感觉到里面是一沓沓整齐的现金。

“谢总为什么……”

“我哪知道。”周经理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疏离，“谢总的意思，你照做就是了。快拿着吧，大家都要下班了。”

周围的同事已经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路过林屿工位时，眼神都带着点探究。林屿捏着信封，指尖有些发烫，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额外补贴？谢氏的福利再好，也不至于给一个刚入职的行政助理发这么多现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信封走向了专用电梯。他觉得应该把钱还回去，这种不明不白的馈赠，让他浑身不自在，也偏离了他接近谢执珩的初衷。

顶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林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谢执珩的声音：“进。”

谢执珩还在处理文件，面前摊开的几份合同上签着他龙飞凤舞的名字。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有事？”

“谢总，这个……”林屿把信封递过去，“周经理说这是您给的额外补贴，我不能收。”

谢执珩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信封上，又移到林屿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嫌少？”

“不是！”林屿连忙摆手，脸颊有些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太多了，而且我刚入职，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受之有愧。”

谢执珩放下钢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看着他：“让你拿着，就拿着。”

“可是……”

“谢氏不养闲人，但也不会亏待做事的人。”谢执珩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每天来冲咖啡，也算额外工作，这是你应得的。”

冲咖啡的酬劳？林屿心里苦笑，这哪是酬劳，分明是变相的接济。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谢执珩那双深邃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给下属发一笔“补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拿着钱，明天去买几身衣服。”谢执珩补充道，目光扫过他的衬衫袖口，“下周有个酒会，穿得体面些，跟我一起去。”

林屿彻底愣住了：“酒会？我也去？”

他只是个行政助理，这种级别的酒会，怎么轮得到他参加？

“嗯。”谢执珩点头，语气平淡，“带你见见人。”

“见见人”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林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意味着他能接触到谢氏更核心的圈子，离那台加密服务器，似乎又近了一步。

可与此同时，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隐隐不安。谢执珩对他的“特殊”，已经超出了普通上下级的范畴。这种特殊，是他任务需要的，却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怎么？不想去？”谢执珩见他没反应，挑眉问道。

“不是，我……”林屿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纷乱，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我会去的，谢谢谢总。”

谢执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下去吧，周末好好准备。”

林屿捏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走出办公室。电梯下降时，他打开信封看了一眼，里面的现金足够他买好几身像样的衣服，甚至还有富余。

他靠在轿厢壁上，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任务似乎在顺利推进，谢执珩对他的接纳程度，远超预期。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他想起谢执珩刚才的眼神，想起他那句“带你见见人”，想起这几天冲咖啡时，偶尔落在他身上的、带着温度的目光。

这些细节，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让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初衷。

林屿深吸一口气，把信封塞进包里，指尖用力掐了一下掌心。

顾归澜，别忘了你的任务。

他对自己说。

可那句告诫，却在心底显得越来越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