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里的全家福

梧桐巷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窗时，天地早已裹上一层厚厚的白。谢璟踩着积雪走出房门，咯吱咯吱的声响惊醒了院子里的寂静。客厅的暖光透过玻璃映在雪地上，十一岁的谢安煜正扒着窗台，鼻尖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

“哥，下雪了！”谢安煜转身冲进玄关，踩着棉拖鞋就往门口跑，颈间的“安”字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谢璟连忙拿起沙发上的厚外套追上去，从身后罩住他：“慢点，别冻着。”

谢安煜挣了挣，在温暖的外套里转过身，仰头看着谢璟：“哥，我们堆雪人吧！还要打雪仗，就像去年那样。”他的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红，睫毛上还沾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雪沫，像只雀跃的小松鼠。

谢璟帮他系好外套拉链，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垂，顺手捏了捏：“先去洗漱吃早饭，吃完了陪你玩。爸爸今天要去公司处理点事，说中午回来给我们煮羊肉汤。”

“好！”谢安煜响亮地应着，转身往洗手间跑，路过玄关时，不忘拎起墙角的小铁铲——那是去年谢璟特意为他买的玩雪工具，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却被他擦得锃亮。

早餐桌上，温热的牛奶冒着热气，谢安煜三口两口喝完粥，就拉着谢璟往院子里跑。梧桐树枝桠上积满了雪，风一吹，簌簌落下，砸在两人的肩头。谢安煜仰着头，张开嘴去接雪花，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笑。

“哥，我们堆个一家人的雪人吧！”谢安煜蹲在雪地里，小手抓起一把雪揉成球，“这个大的是爸爸，中等的是你，最小的是我。”他一边说，一边把雪球放在地上滚着，雪球越滚越大，累得他气喘吁吁。

谢璟笑着走过去帮忙，他的动作比谢安煜熟练得多，很快就滚好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雪团。“还要给雪人安上眼睛和鼻子。”谢安煜跑回屋里，翻出两颗黑纽扣和一根胡萝卜，踮着脚递给谢璟。

两人合力把雪团摞起来，谢璟负责调整雪人的形状，谢安煜则小心翼翼地把纽扣嵌在雪人的脸上，又把胡萝卜插在中间当鼻子。“还差个围巾！”谢安煜眼睛一亮，想起妈妈日记里夹着的那条小小的针织围巾——那是律师交给他们的遗物，浅灰色的，带着精致的雏菊花纹，是妈妈当年为他织的。

“我去拿！”谢安煜冲进屋里，很快捧着围巾跑出来。他踮起脚，把围巾轻轻围在最小的雪人脖子上，轻声说：“这样，妈妈也和我们在一起了。”

谢璟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雪人身后的梧桐树，枝头的积雪像蓬松的棉花。他想起谢安煜在老房子里找到的那张纸条，想起日记里妈妈对孩子的牵挂，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弯腰，在雪人旁边堆了一个小小的雪堆，插上一根干枯的树枝，像是一朵盛开的雏菊：“这样就更完整了。”

谢安煜看着雪人一家，突然扑进谢璟怀里：“哥，有你和爸爸，还有妈妈的爱，我真的好幸福。”谢璟抱住他，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热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雪还在下，院子里的积雪越来越厚。谢安煜拉着谢璟打雪仗，他跑得飞快，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谢璟故意放慢脚步，让他能轻易打中自己，看着他欢呼雀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哥，你不许让着我！”谢安煜叉着腰，小脸上满是认真，“我现在长大了，能打赢你了！”他说完，抓起一把雪揉成球，猛地朝谢璟扔过去。谢璟侧身躲开，雪团砸在身后的梧桐树上，溅起一片雪沫。

“来追我啊！”谢璟笑着转身就跑，谢安煜立刻跟了上去，雪地里回荡着两人的笑声。跑着跑着，谢安煜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谢璟连忙转身伸手，稳稳地拉住了他。

“小心点。”谢璟扶着他站稳，替他拍掉身上的雪，“雪地里滑，别跑太快。”谢安煜点点头，却突然狡黠地一笑，抬手把手里的雪团塞进了谢璟的脖子里。

冰凉的雪顺着衣领滑进去，谢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笑得直不起腰的谢安煜：“好啊，敢偷袭我？”他伸手抓起一把雪，轻轻抹在谢安煜的脸上，谢安煜的脸瞬间变成了“小花猫”，两人笑着扭打在一起，滚在厚厚的雪地里。

不知玩了多久，两人都累了，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休息。谢安煜靠在谢璟的肩膀上，看着院子里的雪人，忽然说：“哥，你还记得妈妈日记里写的梧桐巷秘密邮筒吗？雪停了，我们再去写一封信吧，告诉妈妈我们堆了雪人，还打了雪仗。”

“好。”谢璟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他擦掉脸上残留的雪渍，“你想写什么，我帮你一起写。”

谢安煜想了想，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告诉妈妈，我和哥哥堆的雪人很可爱，爸爸煮的羊肉汤很好喝，我还学会了自己组装航模，下次放风筝一定能飞得很高。”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要告诉妈妈，我会好好保护哥哥，就像哥哥保护我一样。”

这时，院门被推开，谢华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身上落了些雪花。“冻坏了吧？”他把保温桶放在台阶上，打开盖子，浓郁的羊肉汤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快趁热喝点汤暖暖身子。”

谢安煜立刻站起来，接过谢华递来的碗，喝了一口热汤，舒服得眯起眼睛：“爸爸，这汤真好喝！”

谢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递给谢璟一碗：“慢点喝，里面有我特意给你们炖的萝卜和羊杂。”他看着院子里的雪人，眼底满是温柔，“这雪人堆得真不错，还有围巾和小花，很别致。”

“是妈妈的围巾。”谢安煜轻声说，“我们想让妈妈也和我们一起看雪。”

谢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温柔地说：“她看到了，她一定在为你高兴。”他坐在两人中间，看着漫天飞雪，轻声道，“等雪停了，我们一起去给你妈妈扫扫墓，把你的日记读给她听，让她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幸福。”

谢安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爸爸，我还想把小熊也带去，让妈妈看看她织的围巾，还有我和哥哥堆的雪人照片。”

“当然可以。”谢华点点头，看着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里满是欣慰。当年收养谢安煜，不仅是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家，也是希望能让谢璟多一个亲人陪伴，如今看来，他做对了。

夕阳西下，雪花终于停了。金色的阳光透过梧桐树枝桠，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脖子上的围巾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是妈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两个相亲相爱的孩子。

雪地上，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身后是温暖的家，身前是漫天霞光，还有无尽的、被爱包裹的未来。而那只藏着纸条的小熊，那条带着雏菊花纹的围巾，还有秘密邮筒里的思念，都将伴随着他们，在往后的岁月里，温暖每一个寒冬，照亮每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