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灯启幽冥
长白山腹地的夜,是被风雪与寂静统治的疆域。
深秋的初雪已然覆盖了连绵的山峦与古老的松林,将东北张家这处隐秘的祖地,包裹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白色孤岛。寒风卷着雪沫,发出呜呜的声响,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老宅的窗棂,仿佛无数冰冷的手指在试图抠挖着屋内那点可怜的暖光。
屋内,一盏暖黄色的旧台灯,是这片严寒中唯一固执的太阳。
张澈影盘腿坐在烧得温热火炕上,就着这片昏黄的光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一盏青铜灯座。灯座不过巴掌大小,通体覆盖着斑驳的暗绿色锈迹,造型古朴得近乎简陋,唯有上面那些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奇异纹路,在灯光下隐约显现,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苍凉与神秘。
这是他们这一支“守灯人”世代传承之物,据族老们模糊的口述,是其祖上侍奉过的、那位本家辈分极高的“小爷爷”——张起灵,早年留于族中的旧物。
在无尽的时空中骤然穿梭,仿佛经过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当他们再度睁开眼时,周围的一切已然大变样。他们穿越了!竟成了东北张家的守灯人。这张家世代都承担着守灯的重任,那灯可不是普通的灯,它似与某个神秘的存在相连。在这东北的黑土地上,他们的任务就是守护那盏充满未知力量的灯,维持着这片地域某种微妙的平衡。寒风呼啸而过,吹动着他们的衣角,眼前的灯散发着幽幽光芒,一种神圣而又神秘的感觉油然而生,从此他们便踏上了作为张家守灯人的奇妙旅程。
“哥,你都快把这破灯盘出包浆了。”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含糊不清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张澈影抬头,看向对面炕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弟弟张暝珩。少年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干草梗,一双灵动乌黑的眼珠在暖光下闪着百无聊赖的光。
“要我说,这玩意儿除了沉和生锈,没啥特别。”张暝珩翻了个身,用手肘支着脑袋,继续他的每日一吐槽,“,咱爹妈又为啥非要我们哥俩儿守着它过日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灯……”
张澈影无奈地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灯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道尤其深刻的裂纹。那裂纹蜿蜒如蛇,触手冰凉。
祖辈传下的,自有其道理。暝珩,对老物件要有敬畏之心。”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种坚定,与他清俊温润的外表有些不相称,仿佛源自血脉深处某种古老的训诫。
行行行,敬畏敬畏。”张暝珩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凑到哥哥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戏谑的神色收敛了些,“我说哥,你昨晚……又做那个梦了?”
张澈影擦拭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
“……嗯。”
那不是简单的噩梦。每一次阖眼,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漂浮的惨白尸骸,还有那个立在尸山之上、穿着白色羽衣的模糊身影……都真实得令人窒息。更让他心悸的是,每一次从噩梦中挣扎惊醒,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盏青铜灯座传来的、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共鸣,以及血脉中某种力量被引动的悸动。
他正想叮嘱弟弟几句,异变陡生!
掌心下的青铜灯座毫无征兆地骤然发烫!不是冬日怀炉的暖意,而是近乎烙铁的、带着刺痛感的灼热!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松手,却发现那灯座仿佛活了过来,紧紧吸附在他的掌心。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从灯座中心那个最繁复的纹路漩涡中传来!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光线开始扭曲,视野中的一切——温暖的火炕、昏黄的台灯、弟弟惊愕的脸——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开始疯狂地旋转、拉伸、碎裂!
“暝珩!”
他只来得及喊出弟弟的名字,便觉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攫住了全身,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扔进了狂暴的漩涡!
最后的意识里,是暝珩惊恐地扑过来,想要抓住他,却被那股无形的巨力一同狠狠卷入。
黑暗吞噬了一切。
……
冰冷。刺骨。
带着地下河特有的、浓重水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积郁了千百年的腐殖质与尸骸混合的恶臭空气,强行灌入鼻腔,将张澈影从昏迷中呛醒。
剧烈的眩晕和撞击带来的痛感尚未完全消退,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近乎绝对的、能吞噬灵魂的黑暗。只有极远处,有一点幽绿的光点在微微晃动,像悬在冥河对岸、冷漠窥视着闯入者的鬼眼。
“咳咳……咳……哥,这……这什么鬼地方?”旁边传来张暝珩咳嗽着、带着无法抑制颤音的问话。他显然也刚醒,正狼狈地吐出呛进去的冰冷河水。
张澈影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不适,迅速摸索着将弟弟拉到自己身边。手下是湿滑冰冷的岩石,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地下溶洞的狭窄平台上,旁边就是深不见底、死寂无声的幽暗水域。
而怀中,那盏青铜灯座依旧滚烫,并且正持续不断地发出一种低沉而急促的震颤,仿佛一颗苏醒的心脏,在疯狂地搏动,急切地回应着这片黑暗深处某个存在的召唤。
就在这时——
“哗啦啦——哗啦啦——”
规律而空洞的水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打破了这片死寂。
兄弟俩同时屏住呼吸,循声望去。
几点昏黄的光晕,如同幽冥的引路灯笼,刺破了浓稠的黑暗。几条小船的轮廓,在幽暗的水面上晃晃悠悠地显现出来。
船头挂着的风灯摇曳不定,将那昏黄的光吝啬地泼洒在船身和上面影影绰绰的人影上——一个面容清秀文气、却难掩紧张的年轻男人正死死盯着水面;一个体态丰腴的胖子一边骂骂咧咧地撑着篙,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还有……
张澈影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忘记了跳动。
在最后那条小船的船尾,安静地坐着一个穿着藏蓝色连帽衫的年轻男子。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峻、肤色白皙的下颌。但那独一无二的、清瘦挺拔如雪中孤松的身形,那周身萦绕的、与这阴森死寂环境浑然一体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冷寂气息……
是张起灵!
他们张家本家的族长!那个在族谱上辈分高得吓人、他们兄弟俩名义上必须恭恭敬敬喊一声“小爷爷”的存在!也就是说在这里的小爷爷
他怎么会在这里?!
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仿佛被命运红线牵引般的悸动,在张澈影心中疯狂翻涌。
这里说明一下不是亲的
然而,在无人可见的维度。
几乎在张澈影目光触及张起灵的同一瞬间,船尾那如冰雕般的身影,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帽檐之下,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而另一条船上,那个戴着墨镜、嘴角似乎永远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笑意的黑瞎子,扶了扶镜框,目光也似有若无地扫过兄弟俩藏身的黑暗角落。
两位自时间长河逆流而归的神明,于此地,心照不宣。
既定的剧本,从这一刻起,被投入了两个纯粹的、不在预料之中的“意外”。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源自头顶上方的脆响,猛地撕裂了短暂的静谧!
承载着兄弟俩重量的、那些纵横交错的古老藤蔓(或是早已锈蚀的青铜锁链),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断裂!
“我靠!”张暝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失重感便再次狠狠攫住了他们!
“砰!”“砰!”
两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船体剧烈的摇晃和几声猝不及防的惊叫,在这幽闭的空间里炸开。
张澈影感觉自己重重砸在了一个富有弹性且相对柔软的物体上和自己的弟弟更加响亮的痛呼和一个胖子气急败坏的吼声。
“哎呦喂!这天上不光掉林妹妹,还他妈掉活人啊?!两个人…砸死胖爷我了!”
张澈影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下意识地抬头——
瞬间,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平静无波的眼眸中。
张起灵,没有说话,目光淡淡地扫过旁边船上正龇牙咧嘴从王胖子身上爬起来的张暝珩和张澈影,随即转向幽暗的前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天而降的两个大活人、尴尬的触碰、短暂的对话——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连在他心中留下一丝涟漪的资格都没有。
重生归来的神明,亲手触碰了此世唯一的“变数”。
命运的丝线,于此缠绕,再也无法分离。
作者白糖:未完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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