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一掷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代价太过惨烈,让凌笑笑本能地抗拒,甚至试图遗忘。
她强迫自己继续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找,希望能找到另一条不那么决绝的生路。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
就在她发现禁术后的第三天夜里,云慕之的病情毫无征兆地再次恶化。
没有咒术催动的剧烈反应,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衰败。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时眼神涣散,连抬手都显得费力,喂进去的药汁,大半会顺着嘴角流出。
凌笑笑守在他榻边,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点被禁术强行续接的生机,正在不可逆转地流逝。
她输入再多的灵力,也只能勉强延缓崩溃的速度,无法扭转颓势。
周管家和太医们束手无策,脸上写满了绝望,静心斋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凌姑娘……世子他……还有救吗?”周管家声音沙哑,老泪纵横。
凌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她看着云慕之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的眉头,看着他瘦削得脱形的脸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救不了他。
用尽她所知的一切常规手段,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也救不了他,那恶毒的咒印已与他的魂魄本源彻底纠缠,正在吞噬最后一点生机。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不!
她怎能放弃?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缕光熄灭?
就在云慕之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连她都快要绝望时,他忽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涣散了片刻,才缓缓聚焦到凌笑笑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住了凌笑笑的一片衣角,那动作轻微,却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不舍。
然后,他眼皮沉重地合上,再次陷入昏迷,唯有指尖还固执地攥着那片衣角。
就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击溃了凌笑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所有的犹豫、恐惧、对生的留恋,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悲壮的情感彻底淹没。
她不能让他死,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代价是她的彻底消亡,她也要赌一把!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滴在云慕之苍白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凌笑笑轻轻掰开他无力的手指,将衣角抽出,动作轻柔地替他掖好被角。
“周管家,”她开口,“我要闭关三日,为世子行最后一次针,需绝对清净,任何人不得打扰竹意轩,期间,世子若有事,以金铃为号。”
她递过一个精致的金色小铃铛。
这是托词,也是安排,她需要时间,不受干扰地准备那逆天禁术。
周管家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连连点头:“老奴明白!姑娘放心!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姑娘!”
凌笑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榻上了无生气的云慕之,然后她毅然转身,离开了静心斋。
回到竹意轩,紧闭门窗,启动所有防护阵法。
凌笑笑摊开《幽冥录》,目光再次落在那几行血色的篆文上。
她开始行动。
首先,是材料,禁术所需之物,无一不是罕见甚至禁忌之物。
千年寒玉髓:取自极北万年冰川之心,性极阴寒,用以承载和引导置换过程中的狂暴能量,她从天机阁带出的储物戒指中,恰好有一小块,是师尊所赠保命之物。
心头精血:需九滴,蕴含施术者最本源的生命力与魂魄之力,她取出九支玉瓶,毫不犹豫地并指如刀,刺向自己心口。
剧痛传来,九滴殷红中带着淡金的血珠缓缓逼出,落入玉瓶,每取一滴,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本命魂丝:剥离一缕本命魂源,作为与受术者魂魄连接的桥梁。
此过程凶险无比,如同抽筋剥髓,凌笑笑盘膝坐下,手掐印诀,额头青筋暴起,一道几乎透明,闪烁着微光的细丝被她艰难抽出,封入一枚温魂玉中。
逆运符纸:需以自身灵力混合特定药液,亲手炼制。
她取出丹炉,投入各种珍稀药材,催动本命真火,日夜不休地炼制,符纸成时,她嘴角溢血,灵力几乎耗尽。
每准备一样材料,都像是在剜她的肉,放她的血,但她眼神始终坚定,动作有条不紊。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要在他生机彻底断绝前完成!
当所有材料准备就绪,摆在案头时,凌笑笑已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意志支撑。
她看着那些蕴含着恐怖能量和自身生命本源的东西,眼中一片平静。
她知道,踏上此路,再无回头可能。
她取出纸笔,开始书写。
一封给云慕之,寥寥数语,只愿他此后安康,另一封给周管家,交代后续事宜和药材用法,助他调理。
做完这一切,她盘膝坐在阵法中央,开始调息,凝聚最后的力量,三日后,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时,便是禁术启动之刻。
窗外,夜色如墨,竹意轩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凌笑笑苍白而坚定的侧脸。
孤注一掷,以命为注,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