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风卷着鼎盛集团大楼顶端的霓虹碎光，万狂走出电梯时，鞋底碾过地毯上未干的黑色粘液，那是赵天雄魂飞魄散后仅剩的罪业残留。青铜令牌在掌心微微发烫，牌身“镇”字的纹路里，缓缓流淌着一丝纯净的白光——那是方才得以轮回的冤魂留下的感激，也是镇魔司存在的意义之一。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滨海市的夜景依旧繁华，高架桥上的车流像发光的河流，写字楼里还有加班族亮着的灯火，便利店的暖光在街角守夜。可万狂的眼底，却能看到这座城市肌理下蔓延的“病灶”：老城区拆迁工地飘着的黑色怨气，写字楼里因过劳猝死却无人问津的淡灰色游魂，学校附近因校园贷被逼死的年轻人凝聚的血色执念，还有那些藏在光鲜报表后的权钱交易、落在监控盲区的暴力伤害，最终都化作了滋养邪祟的温床。
这便是镇魔司需要面对的世界——不是什么超脱现实的幽冥地府，而是与人间平行共生的“浊界”。
镇魔司的起源，要追溯到百年前的“大浊劫”。彼时战乱频仍，苛政猛于虎，人间的贪婪、冷漠、残暴达到了顶峰，无数冤魂无法安息，怨气凝结成浊雾，笼罩了大半个国土，催生了无数以罪业为食的邪祟。这些邪祟不像传统鬼怪那般畏惧阳光、恪守禁忌，它们依附于人间的罪恶而生，越是黑暗的角落，越是滋生罪恶的温床，它们便越强大。有的附在黑心老板的办公桌上，吸食员工的血汗与绝望；有的缠在施暴者的身上，放大其暴戾；更有甚者，潜伏在网络舆论场中，借着谣言与网暴，吞噬着陌生人的精神与生机。
就在浊雾即将吞噬人间时，三位觉醒了“镇灵血脉”的先行者，以自身神魂为引，炼制了九枚“镇字令牌”，建立了镇魔司。不同于地府的轮回体系，镇魔司不掌生死，不司轮回，只做三件事：镇邪祟，清罪业，护人间。它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没有繁琐的文书流程，九枚令牌各管一方区域，持牌者便是该区域的“镇灵使”，拥有绝对的处置权——只要判定目标是“浊界产物”，或是罪业深重、催生邪祟的恶人，可当场镇杀，无需上报。
镇魔司的力量来源，也并非什么仙法道术，而是“人间正气”与“罪业反噬”的平衡。镇灵使自身的力量越强，能吸纳的正气便越多，而斩杀的邪祟、清算的罪业越重，令牌反馈的力量也越纯粹。万狂的青铜令牌，是九枚令牌中最古老的一枚，历经百年传承，吸收了无数镇灵使的正气与罪业之力，早已达到“无垢”境界，这也是他能做到无敌的根本——在浊界邪祟面前，他的力量如同烈日融冰，在罪业缠身的恶人面前，他的裁决如同天律不可逆。
但镇魔司也有铁律：不得干涉纯粹的人间纠纷，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借用令牌之力谋取私利。一旦触犯，令牌便会反噬，镇灵使将被自身吸纳的罪业吞噬，化作新的邪祟，永世不得超生。这铁律如同悬在每一位镇灵使头顶的利剑，也让镇魔司在百年间始终保持着纯粹的杀伐与守护之心。
万狂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想起三天前接到的“浊讯”——那是镇魔司内部传递消息的方式，由各地残留的正气凝结而成，只有持牌者能感知。消息来自邻市的镇灵使，说有一伙诈骗团伙，专门针对老年人实施养老诈骗，骗取了上百老人的毕生积蓄，导致七人含恨而死，怨气凝结成了“贪噬鬼”，已经吞噬了三个诈骗分子的魂魄，如今正朝着滨海市蔓延。
“贪噬鬼么……”万狂低声呢喃，眼神冷了下来。这种邪祟最是阴毒，以人类的贪婪为引，以受害者的怨气为食，诈骗分子越是贪婪，受害者越是绝望，它的力量便越强。而它的诞生，根源便是那些钻法律空子、利用人性弱点的恶人——法律或许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但等到审判降临之时，早已有人家破人亡，怨气滋生，邪祟横行。
这便是镇魔司存在的意义——当法律的光芒照不到那些阴暗的角落，当正义的到来太过迟缓，他们便化身黑夜中的裁决者，以雷霆手段清算罪恶，净化怨气，不让浊界的阴影彻底笼罩人间。
突然，令牌剧烈地发烫起来，一道急促的浊讯传入万狂的脑海：滨海市西郊的“福康养老院”，怨气浓度急剧飙升，贪噬鬼已经出现！
万狂不再停留，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路过办公桌上那堆厚厚的文件时，他随手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全是鼎盛集团挪用公款、偷税漏税、非法占地的证据——这些都是赵天雄罪业的铁证，如今赵天雄已死，这些证据自然会以某种“巧合”的方式出现在纪检部门的案头，这是镇魔司的“顺水推舟”，也是对人间秩序的一种补充。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万狂拿出手机，这是一部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智能手机，没有品牌标识，屏幕上只有一个简洁的应用程序，显示着滨海市的地图，上面有几个闪烁的红点，代表着怨气浓度较高的区域，其中西郊福康养老院的红点最为刺眼，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这部手机是镇魔司与现代社会结合的产物，由上一代镇灵使联合顶尖的科学家研制而成，能监测怨气浓度、定位邪祟位置、传递浊讯，甚至能入侵某些不设防的网络系统，获取所需的信息。镇魔司并非与世隔绝的古老组织，它始终在适应着人间的变化——当邪祟开始借助网络传播，当罪恶开始披上科技的外衣，镇魔司的手段也在不断更新。
电梯门打开，大厅里的保安和前台小姐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脸上满是惊恐。万狂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出了鼎盛集团大楼。刚到门口，就看到几辆警车呼啸而至，为首的警察正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队长李锐——他是少数知道镇魔司存在的人间执法者。
百年以来，镇魔司一直与各地的少数正直执法者保持着隐秘的联系。他们不会直接暴露镇魔司的存在，只会以“特殊线人”的身份，提供线索，协助办案。而这些执法者，也会在镇魔司需要时，提供必要的人间支持——比如封锁现场、疏散人群、处理后续的“收尾”工作。
李锐看到万狂，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万先生，刚才接到举报，鼎盛集团董事长赵天雄涉嫌多项严重犯罪，我们来调查取证。”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敬畏，刚才接到的举报电话匿名，但提供的证据确凿，而且就在他赶来的路上，接到了上级的紧急通知，说鼎盛集团内部发生“意外事故”，让他带人迅速封锁现场。他心里清楚，这又是万狂出手了。
“里面的人都没事，只是赵天雄已经‘畏罪自杀’了。”万狂淡淡开口，“文件在他的办公桌上，你们自己取。另外，西郊福康养老院，有紧急情况，需要你们疏散人群。”
李锐心中一凛，立刻点头：“明白！我马上安排人过去！”他知道万狂口中的“紧急情况”绝非普通的刑事案件，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拿出对讲机，安排手下兵分两路，一路进入鼎盛集团取证，一路火速赶往西郊福康养老院疏散人群。
万狂没有再多说，转身朝着路边走去。夜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带来了西郊方向传来的微弱哀嚎——那是贪噬鬼在吞噬活人的生机，也是受害者的怨气在嘶吼。
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福康养老院的地址。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听到地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哎，福康养老院啊，那地方可邪乎了！听说最近好多老人都不对劲，要么整天哭，要么就呆呆傻傻的，还有人说半夜能听到有人哭着要还钱呢！”
万狂没有接话，只是看向窗外。出租车行驶在夜色中，路边的建筑渐渐变得稀疏，从繁华的市中心到偏僻的西郊，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却像是跨越了两个世界。市中心的灯火辉煌，与西郊的黑暗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福康养老院，就坐落在这片黑暗的角落里，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出租车在养老院门口停下，司机指着那栋阴森的四层小楼，压低声音道：“小伙子，你晚上来这儿干嘛？这地方真的不对劲，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万狂付了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养老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路灯闪烁不定，光线昏暗，照得墙面斑驳的油漆像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怨气，混杂着老人身上的药味和腐朽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万狂走到大门前，抬手轻轻一推，沉重的铁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院子里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隐约从楼里传来的低低的啜泣声。他顺着声音走进楼道，楼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贴着的“关爱老人”的标语已经泛黄，边角卷起，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走到二楼走廊，啜泣声越来越清晰。万狂看到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女人，正蹲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她的身后，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什么。
“里面是什么情况？”万狂走到女人身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女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看到万狂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喊道：“鬼！里面有鬼！王大爷他……他被一个黑色的东西缠住了！”
万狂没有多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嘴巴大张着，脸上满是极度的恐惧。他的身体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包裹着，雾气中隐约有无数只细小的手在蠕动，正不断地从老人的七窍中吸食着什么——那是老人的生机和残存的阳气。而在雾气的中央，隐约能看到一张扭曲的人脸，嘴角挂着贪婪的笑容，正是贪噬鬼。
看到万狂进来，贪噬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雾气瞬间暴涨，朝着万狂扑了过来。它能感觉到万狂身上强大的正气，那是它的克星，但它更贪婪于万狂身上纯粹的力量，想要将其吞噬，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镇魔司，万狂。”万狂冷冷开口，青铜令牌在掌心绽放出耀眼的红光，“罪业滋生的邪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抬手一挥，红光化作一道利剑，径直刺向贪噬鬼。贪噬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雾气瞬间被撕裂，露出了它的本体——那是一团由无数张受害者的人脸组成的黑色漩涡，每张脸上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我好恨！他们骗我的钱！毁我的家！我要报仇！我要吞噬所有贪婪的人！”贪噬鬼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你的恨，我懂。”万狂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那些骗你的人，罪该万死。但你不该吞噬无辜的生命，不该让自己彻底沦为浊界的傀儡。”
他指尖一动，令牌上的红光再次暴涨，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将贪噬鬼死死困住。网丝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那是无数受害者的正气凝结而成，不断地净化着贪噬鬼身上的怨气。
“不！我不能消失！我还没有报仇！”贪噬鬼疯狂地挣扎着，雾气不断地收缩、膨胀，想要挣脱法网。
万狂没有理会它的嘶吼，只是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令牌。一道道纯净的白光从令牌中涌出，融入贪噬鬼的体内——那是百年间被镇魔司净化的冤魂留下的平和之力，也是对这些含恨而死的灵魂最后的慰藉。
“那些诈骗分子，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万狂睁开眼睛，眼神坚定，“你的仇，我来报。现在，放下执念，归于平静吧。”
贪噬鬼的挣扎渐渐停止了，黑色的雾气开始变得稀薄，那些扭曲的人脸也慢慢变得平静。过了一会儿，雾气彻底消散，化作一道道淡淡的白光，朝着窗外飞去——那是受害者的魂魄，在怨气被净化后，终于得以安息，虽然无法轮回，但也摆脱了浊界的束缚，化作了人间的正气，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
万狂收起令牌，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老人。老人的呼吸已经平稳，脸上的恐惧也渐渐褪去，只是依旧昏迷不醒。万狂抬手，一道微弱的白光从指尖注入老人的体内，那是令牌中储存的正气，能滋养老人的生机，让他尽快醒来。
做完这一切，万狂转身走出了房间。走廊里，那个护工女人还在瑟瑟发抖，看到万狂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大……大师，里面的鬼……”
“已经解决了。”万狂淡淡开口，“老人只是受了惊吓，过一会儿就会醒来。另外，通知养老院的负责人，尽快联系那些被诈骗的老人家属，告诉他们，骗子很快就会受到惩罚。”
女人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万狂没有多说，转身朝着楼下走去。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李锐带着一队警察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养老院的负责人和几位医生。
“万先生，情况怎么样了？”李锐快步走上前问道。
“邪祟已除，老人无碍。”万狂说道，“诈骗团伙的线索，我已经通过浊讯发给你了，他们现在应该在市南区的一个出租屋里，抓紧时间抓捕，别让他们跑了。”
李锐立刻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一条匿名短信，上面详细写着诈骗团伙的地址、人数和作案证据。他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多谢万先生！我马上带人过去！”
“另外，”万狂补充道，“这个养老院的负责人，也不干净。他收受了诈骗团伙的好处，为他们提供老人的信息，纵容他们在养老院里行骗。”
养老院的负责人脸色一变，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大师，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万狂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是看向李锐：“证据在他的办公室抽屉里，你自己去查。”
李锐立刻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两名警察立刻冲进了养老院的办公楼。没过多久，就拿着一沓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走了出来，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养老院负责人与诈骗团伙的勾结证据。
负责人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万狂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的同情。在他看来，这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助纣为虐的人，与那些诈骗分子一样，都是罪有应得。
他转身走出养老院，夜色依旧深沉，但空气中的怨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正气。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万狂抬头看向天空，青铜令牌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天边的曙光。他知道，这只是镇魔司百年使命中的一个缩影，人间的罪恶不会消失，浊界的邪祟也不会灭绝，他的杀伐与守护，永远没有尽头。
但他不会退缩。
因为他是万狂，是镇魔司的镇灵使，是黑夜中的裁决者，是人间正气的守护者。
只要还有罪恶存在，只要还有邪祟横行，他就会一直战斗下去，以无敌之姿，扫尽人间污浊，护得一方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