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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仰头望着韦念,澄澈的眼眸里盛满好奇,指尖不自觉地绞着素色衣袖,软声问道:“阿念姐姐,我能问你个事吗?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呀?这阁楼藏得这般隐蔽,连官差都没寻到呢。”
韦念指尖摩挲着腰间温润的羊脂玉佩,那是武皇当年亲赐的信物,纹路间还残留着宫廷的沉香气息。她眸色微动,轻声反问:“舞阳,你该知道我是昭仪郡主吧?”
舞阳连忙点头,眼里瞬间亮起细碎的雀跃光芒,语气里满是崇拜:“知道知道!喜君姐姐跟我提过好多次,说你是武皇亲封的昭仪郡主,不仅身份尊贵,还聪慧过人,连陛下都常赞你有治国之才呢!”
“我年少时曾常伴武皇左右,她老人家待我亲厚,时不时便召我入宫伴驾。”韦念望着舞阳酷似故人的眉眼,语气缓缓道来,带着几分追忆的悠远,“宫中有一幅武皇年轻时的画像,就挂在紫宸殿偏阁,我入宫伴读那几年,看了不下百遍,连发丝的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实话,那天在锦妆阁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惊住了——你眉眼间的弧度、笑起来时浅浅的梨涡,甚至蹙眉时微微蹙起的眉心,都跟画里的武皇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灵气都分毫不差。”
舞阳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韦念已接着往下说:“你自己或许没察觉,但在这长安城里,这般容貌太过扎眼。武皇虽已退位,但朝中仍有不少旧部感念其恩,更有别有用心之人觊觎权位,若他们发现你的模样,定会将你当作棋子利用,轻则被胁迫造势,重则恐有性命之忧。我当时便暗自担心,所以一直悄悄派人盯着你,想暗中护你周全,至少能在危险来临时给你提个醒。”
她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懊恼:“可偏偏你被绑那天,我派去的人刚好回来复命,说你前几日都安然无恙,我便让他歇了半日,就这么空了短短一个时辰没盯着,没想到你就出事了。后来我们查到你确实是被人绑了,前三次的绑匪踪迹都清晰可寻,可在最后一次失踪后,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了半点踪迹——我跟我未婚夫魏无羡便猜,要么是新绑匪太过狡猾,反侦察能力极强,藏得让我们找不到;要么就是你自己趁机逃了,或是有可靠之人帮你逃了出去。”
“你娘把你管得那般严格,连舞狮都不肯让你看,看似束缚,实则满是疼爱。”韦念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神里满是洞察,“但我能看得出,你是个孝顺孩子,心里记挂着母亲,定然不会真的远走高飞,让她独自担忧。所以我们断定,你就算逃,也不会离你娘太远,多半就藏在锦妆阁附近,既能远远看着铺子安好,也能随时知晓母亲的消息。顺着这个思路,我们把锦妆阁周边的阁楼、巷弄都排查了一遍,果然就在这三层楼阁里找到了你。”
舞阳满眼钦佩地望着韦念,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赞叹:“阿念姐姐,你真的太聪明了!这心思缜密得就像话本里的神探!”她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补充道,“坊间早就有传闻,说昭仪郡主若肯入朝堂,定然能跟上官婉儿大人并肩齐名。上官大人凭借才情辅佐君王,你却既有这般智谋,还曾献过高产良种,让百姓免受饥馑之苦,若是入朝,必定能成为利国利民的一代贤才,受万民敬仰呢!”
阿木站在舞阳身旁,闻言也郑重颔首附和:“是啊,郡主不仅心思缜密,还这般心善,肯为素昧平生之人如此费心,坊间的传闻果然不假,甚至远远不及郡主的万分之一。”
韦念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语气谦逊:“你们太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么厉害。献良种不过是偶然得到的机缘,护你周全也只是恰逢其会。我向来闲散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可应付不来,倒不如自在度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她话锋一转,神色渐渐认真起来,眼神里满是恳切,“既然确认你平安无事,也知道阿木会好好照顾你,我和无羡也该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商议后续的打算。”
两人走到门口时,韦念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舞阳,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离开前无论如何,要么跟你母亲当面说一声,要么给她留一封信,把话说清楚。你娘那般疼爱你,这些年独自抚养你长大,吃了不少苦,若是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她定然会以为你出了意外,这辈子都要在无尽的牵挂和自责里度过,日夜难安。就算你到了江南,心里也总会横着这么一根刺,不得真正的安宁。”
舞阳的眼神瞬间暗了暗,指尖紧紧攥住衣角,布料被捏得皱起一团,指节都泛了白。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立刻应声,只是望着韦念和魏无羡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至极,有不舍,有犹豫,还有几分对未来的茫然。阿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眼底满是疼惜。
与此同时,苏无名那边的追查也有了突破性进展。自从接手舞阳失踪案,苏无名便凭借多年断案的经验,判断最先有嫌疑的便是锦妆阁的房东宝老板。此人平日里便爱斤斤计较,多次涨租不成,对舞阳家的“神仙玉女粉”配方更是垂涎已久,动机最为明显。于是他早早便派樱桃前去暗中盯着宝老板的动向。
樱桃虽年纪不大,却心细眼尖,行事极为稳妥。她乔装成卖花女,在锦妆阁附近的街巷守了数日,日夜不休地观察着宝老板的行踪。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看到宝老板鬼鬼祟祟地提着一个包袱,趁着夜色潜入了锦妆阁后院,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樱桃立刻屏住呼吸,悄悄跟了上去,待他撬开库房门锁、正要动手翻找时,猛地出声喝止,同时吹响了苏无名给她的信号哨。
附近埋伏的捕快闻声赶来,一举将宝老板抓了个现行。带回衙门连夜盘问之下,宝老板起初还想抵赖,可在人证物证面前,终究扛不住压力,如实招供。正是他为了抢夺“神仙玉女粉”的独家配方,趁舞阳独自看店时,将她绑到了城郊的废弃破屋,威逼利诱让她交出配方。
可当苏无名追问后续,问他为何舞阳会再次失踪时,宝老板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原来舞阳被他绑走后没多久,他正准备带着人转移,半路上却突然杀出一伙蒙面人,不由分说便劫走了舞阳,还将他和手下打晕在地。等他醒来时,早已没了舞阳和蒙面人的踪迹,他也不敢声张,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苏无名正皱着眉思索,分析着这伙蒙面人的来历和目的,喜君捧着一幅画卷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和难以置信,喊道:“义兄,你快瞧瞧!这是我根据舞阳姑娘的模样画的,还有街坊邻居补充的细节,你看看有没有用!”
苏无名接过画像,目光刚落在纸上,便猛地一愣,瞳孔骤然收缩,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画中少女身着素衣,眉如远黛,眼含秋水,眉宇间带着几分青涩的灵动,尤其是笑靥间那对浅浅的梨涡,竟与他记忆中武皇年轻时的模样重合得丝毫不差。当年他曾有幸见过武皇年轻时的画像,虽时隔多年,却依旧印象深刻,眼前这幅画,简直就像是从那幅古画上拓印下来的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苏无名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过画像上的眉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让人备好车马,带着画像火速进宫面见长公主。
长公主此时正在宫中赏花,听闻苏无名有紧急要事求见,虽有些疑惑,却还是让人宣他进来。“苏司马,何事这般急匆匆的?”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带着几分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