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

周一的数学课，陈老师正在黑板上讲解复杂的函数图像变换，公式和曲线蜿蜒铺开。秋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户，带着一种催人入睡的暖意。

林沉海坐姿依旧端正，手里握着笔，目光落在黑板上。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那总是清亮专注的眸子里，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倦意，眼睫比平时垂得更低，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一下，像是挣扎着想要维持清醒。

周末与江野的相处，西湖边的漫步，小屋里的温存，固然甜蜜，却也消耗精力。加之他本身就不是精力特别旺盛的体质，此刻在暖阳和枯燥公式的双重作用下，困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老师的讲解，但那些符号和线条却仿佛在眼前模糊、旋转。

坐在他旁边的江野，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侧过头，看到林沉海微微泛青的眼睑和强撑着不肯闭上的眼睛，心里顿时明了。想起周末两人确实玩得有些忘形，尤其是昨晚……他耳根微热，随即涌上更多的心疼。

讲台上，陈老师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画着坐标轴。

江野没有任何犹豫，他悄悄将身体往林沉海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用气音在他耳边说道：

“喂，是不是很困？”

林沉海被他突然靠近的气息惊动，猛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睡意，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还好。”

江野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样子，眉头微蹙。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靠近林沉海那边的、结实而宽厚的肩膀，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别硬撑了，”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靠会儿吧。”

林沉海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在课堂上……这太不合规矩了。他微微摇头，想说自己还能坚持。

但江野的眼神里充满了坚持和心疼，那目光像一张温暖的网，轻轻包裹住他所有的抵抗。而且，困倦实在太过汹涌，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又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江野见状，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手臂稍稍用力，带着一种温柔的强势，将林沉海的脑袋轻轻揽向自己的肩膀。

“睡吧，一会儿叫你。”他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

额头接触到带着江野体温的、略显坚硬的校服布料，一股混合着阳光和淡淡洗衣液味道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他。那气息太过熟悉，太过让人放松，林沉海一直紧绷着的、抵抗睡意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像是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顺从地、将全身的重量微微倚靠了过去，闭上了沉重的眼睛。

几乎是立刻，他那原本还有些僵硬的姿势就变得柔软，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他睡着了。

江野感觉到肩膀上一沉，随即是林沉海清浅平稳的呼吸拂过他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稳，确保林沉海能睡得舒服些。

他不敢有大动作，连翻书都尽量放轻，目光虽然还落在黑板上，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身上。他能感受到林沉海发丝柔软的触感，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保护欲填得满满的。

阳光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课桌上，模糊了界限。

教室里，陈老师的讲解声依旧，周围是同学们记笔记的沙沙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一个少年正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另一个少年，当作短暂休憩的港湾。

直到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林沉海才被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初醒时的懵懂。当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靠在江野肩膀上睡着了，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江野看着他泛红的脸和有些无措的眼神，低低地笑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语气带着点得意：“醒了？睡得还好吗？”

林沉海没有回答，只是迅速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和头发，试图恢复一贯的冷静。但那双微微闪烁的眸子和依旧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江野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羞赧的慌乱模样，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觉得，这个有些犯困的周一午后，因为肩膀上那短暂的、沉甸甸的依靠，而变得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