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

期中考试如同一片沉甸甸的阴云，笼罩在学军中学高一年级的空气中。连走廊里平日嬉笑打闹的学生们都安静了不少，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紧绷。

这股无形的压力，似乎也影响到了向来稳如磐石的林沉海。

虽然他表面依旧平静，课间依旧在看书，笔记依旧工整清晰，但与他朝夕相处的江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他注意到林沉海翻书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一些，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反复摩挲；他注意到林沉海做题时，那总是舒展的眉头会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虽然很快又松开；他甚至注意到，林沉海整理文具的次数变多了，仿佛只有通过这种重复的、有序的动作，才能稍微安抚内心那不易察觉的焦躁。

晚自习前，教室里人还不多。林沉海正对着一道物理竞赛难度的拓展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停顿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落下。阳光早已褪去，白炽灯冰冷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略显紧绷的线条。

江野放下手里假装在看的漫画书，凑了过去。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了林沉海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覆在了林沉海握着笔、因为用力而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林沉海猛地回过神，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思路的不悦，但看到是江野，那丝不悦又迅速消散，转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茫然。

“怎么了？”江野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询问。

林沉海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想把手抽回来：“没事。”

江野却握紧了些，没让他挣脱。他看着林沉海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灯光，也映着一丝连主人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浅浅的忧虑。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江野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盯着林沉海，眼神笃定，“林沉海，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他的夸奖直白而毫无保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你准备的已经足够充分了，”江野继续说道，拇指轻轻摩挲着林沉海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道，“正常发挥就好，你肯定没问题的。”

他的话语简单，甚至有些笨拙，远不如林沉海解一道题时的逻辑严密。但那坚定的眼神和手心传来的、稳定而灼热的温度，却像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渗入林沉海因为备考而有些冰凉的四肢百骸。

林沉海看着他，看着江野眼中那毫无阴霾的、纯粹的信任和鼓励。那目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心底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紧张。

他微微动了一下被江野握住的手，这一次，江野顺从地松开了力道。

林沉海低下头，看着草稿纸上那道未解的难题，又看了看江野刚刚握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他没有说话，但一直微蹙的眉头，却缓缓地舒展开来。一直紧绷的肩线，也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重新拿起笔，这一次，笔尖落在纸上，不再犹豫，开始流畅地演算起来。

江野看着他恢复专注的侧脸，和那重新变得平稳的呼吸，心里松了口气，嘴角悄悄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不再打扰，重新拿起自己的漫画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继续守护着身旁这个看似强大、偶尔也会需要一点点安抚的同桌。

灯光下，两人各做各的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与安宁。那简单的几句安慰和一次短暂的握手，像给紧绷的弦稍稍松了扣，让沉重的压力，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