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温度
库赞离开后,办公室里空旷得让人心慌。铃兔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恍惚地站起身。脸颊上的热度尚未完全消退,手背上那一下冰凉的触感却仿佛拥有了生命,持续不断地散发着存在感,提醒着她刚才那个冲动却未被拒绝的拥抱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坐立难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看书,字迹模糊;发呆,脑海里全是他的背影和那短暂的接触。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什么叫“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的门终于被再次推开。
库赞带着一身风尘和外面夜晚的凉气走了进来。他似乎有些疲惫,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但整体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
铃兔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些关于那个拥抱的后续反应——恼怒?无奈?或者……一点点别的什么?
然而,库赞的表情与离开时并无二致。他甚至没有多看铃兔一眼,只是像往常一样,将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便走向沙发,似乎准备用睡眠来驱散疲惫。
铃兔满腔的期待和忐忑,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一股失落的凉意悄然蔓延。果然……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吧?甚至连提起的价值都没有。
她默默地低下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缘。
就在这时,已经窝进沙发的库赞,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那个耷拉着脑袋、周身散发着“我很失落”气息的粉毛团子身上。
“喂。”他出声。
铃兔猛地抬头,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是!库赞先生?”
库赞看着她那瞬间亮起来又强自压抑的眼神,沉默了一瞬,然后朝她勾了勾手指,语气依旧平淡:“过来。”
过、又过去?
铃兔的心跳再次失控。她犹豫着,慢慢挪了过去,在距离沙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手。”库赞言简意赅。
手?铃兔茫然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库赞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那里似乎因为之前紧张时无意识的抓挠,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红痕。他抬起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小片薄薄的、椭圆形的冰片,边缘圆润,像一枚小小的冰制创可贴。
然后,在铃兔惊讶的注视下,他用指尖捏着那片薄冰,非常轻、非常快地,在她手背那道红痕上贴了一下。
动作迅捷而随意,仿佛只是随手拂掉一点灰尘。
冰片触肤冰凉,但那冰凉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几乎在她感受到的下一刻,就仿佛融入了她的皮肤,只留下一丝微弱的、清凉的舒适感,驱散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刺痒。
而真正让铃兔浑身僵住、大脑空白的,是库赞的指尖——在他用冰片触碰她手背的那零点几秒里,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直接接触到了她的皮肤。
冰冷。
这是第一感觉。如同触碰到了极地的寒冰。
但是……
在那彻骨的冰冷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温度?
那不是她想象中的、如同死人般的绝对寒冷。而是一种……深藏的、属于活物的、微弱的暖意?仿佛冰层之下,仍有暗流涌动。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库赞已经收回了手,那片薄冰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他重新躺好,拉下眼罩,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啊啦啦……别总是笨手笨脚的。”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
铃兔却还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红痕,没有冰片,甚至连那短暂的冰凉触感都已消散。
但是……
指尖的温度……
那究竟是真实的感知,还是她过度渴望而产生的幻觉?
她无法确定。
可仅仅是这份“不确定”,就足以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如果他真的……有那么一丝微弱的体温……是不是意味着,他那冰封的外表之下,其实也隐藏着常人的一面?是不是意味着,她所以为的、遥不可及的冰山,其实也有可能……被温暖?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不再失落,不再忐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更加炽热的情感。
她看着沙发上安然入睡的男人,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被他指尖触碰过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心脏正为了那可能存在的、一丝微弱的指尖温度,而剧烈地、滚烫地跳动着。
指尖的温度,或许微不可察。
却足以融化她心中所有的疑虑和不安,让她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座冰山,继续靠近。
这一次,她相信,冰层之下,一定有她想要寻找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