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故人之名
这一路上，谢迟与林云晚的行程好在出奇地顺利，谢迟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昼伏夜出，避开官道与城镇，倒也平安无事地行进了数日。
而谢迟的伤势在丹药和林云晚的悉心照料下也渐渐好转，体内躁动的魔气也暂时被压制下去，只是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凝重与急切，却丝毫未减。
林云晚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一路她似乎也知道阿迟师兄在担忧什么，应该是怕他们的行踪暴露，怕林云忌派人追来。
林云晚几次想开口安抚，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刻意回避的眼神，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这日午后，他们路过一处岔路口。
一条是继续蜿蜒于山林间的崎岖小径，另一条则稍显宽阔，隐约能通往远处的官道。
正当谢迟犹豫着是否要再次绕行更偏僻的道路时，一阵轱辘声由远及近。
一辆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青篷马车，不紧不慢地从官道方向驶来，停在了岔路口。
驾车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者，面容普通，皮肤黝黑，穿着粗布短打，头上戴着顶破旧的斗笠，一副常年在外奔波的车夫模样。
他勒住缰绳，目光在谢迟和林云晚身上扫过。
“两位小哥，这是要往北边去？”老车夫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乡音，听起来很是自然，“前头山路可不好走，这天色也不早，要不要搭个便车？老汉我正好要去前面的镇子。”
林云晚心中警惕，下意识地看向谢迟，他们此刻易容成的模样是再普通不过的行路人，这车夫主动搭讪，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谢迟眸光微闪，面上却不动声色，用刻意改变的、带着几分木讷的嗓音回道：“多谢老丈好意，我们兄弟习惯走路了。”
那老车夫闻言，也不强求，呵呵一笑，自顾自地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
然而，就在他仰头喝水的瞬间，那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精光，他的目光似是无意地再次扫过谢迟和林云晚的脸，尤其是在他们耳后、颈侧等不易察觉易容破绽的地方多停留了一瞬。
虽然谢迟和林云晚的易容术颇为高明，使用的材料也非寻常之物，但在老车夫这等精通此道、眼光毒辣的老江湖眼中，依旧能看出些微不协调的痕迹——皮肤的质感、肌肉的牵动，与真正的面容总有些细微差别。
老车夫心中已然起疑，这两个年轻人，绝非他们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尤其是那身形高挑的“兄长”，虽然刻意收敛了气息，但那挺直的背脊和行走间隐约的韵律，绝非普通乡野村夫所能拥有。
谢迟同样在暗中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车夫，此人看似寻常，但握缰绳的手势稳健，虎口处有不易察觉的薄茧，分明是长年练剑或使用其他兵器留下的痕迹，而且，这老车夫不知为何总让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谢迟觉得这感觉极其微妙，那段源于前世他在雪莲宗的记忆，那位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叩某物，比如观察人时喜欢先看对方的眼睛再迅速扫过全身……这些细节，若非极其亲近或观察入微之人，绝难模仿。
一个模糊的猜测瞬间在谢迟心中成形。
难道……会是他？雪莲宗大长老齐云？可他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易容成一个车夫？
谢迟心念一转，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谢三”那副憨厚木讷的表情，只是扶着林云晚胳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示意她提高警惕。
林云晚接收到谢迟的暗示，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她悄悄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却并未察觉到明显的恶意或妖气。
这车夫……到底是谁？
老车夫喝完水，抹了把嘴，像是随口闲聊般说道：“看两位小哥风尘仆仆，是从南边来的吧？听说那边不太平啊，云山派好像出了什么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他说话时，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谢迟脸上，仔细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果然来了。谢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用更加茫然的语气说道：“云山派？那是仙家大门派，我们这等小民哪里知道，我们是从西边来的，投亲路过。”
“哦？西边啊……”齐云拖长了语调，手指在车辕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让谢迟心中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雪莲宗大长老齐云确实有这个习惯。
“那倒是老汉我猜错了，不过话说回来，两位小哥这通身的气度，可不太像寻常人家出身啊。”他这话带着几分试探。
林云晚心中焦急，生怕谢迟被认出，连忙插话，用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点怯生生说道：“老丈说笑了，我们就是普通人家，我哥哥他……他以前在城里做过几年学徒，可能学了点规矩。”
齐云的目光转向林云晚，在她那双即使易容也难掩灵动的眸子上停留了一瞬，心中疑窦更甚。
这“少年”的眼神太过清澈干净，举止间偶尔流露出的娇憨之气，也与这身粗布男装格格不入。
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笑了笑：“原来如此，是老汉我眼拙了。”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唉，说起来，老汉我年轻时也走南闯北，认识个朋友，姓谢，叫谢林风，那才叫真正的人中龙凤，侠肝义胆！可惜啊……天妒英才，去得早。”
“谢林风”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谢迟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眸，尽管极力克制，但那一瞬间瞳孔的收缩和周身气息微不可察的波动，还是被紧紧盯着他的齐云敏锐地捕捉到了。
齐云心中剧震！他原本只是怀疑，尽管那少年易过容，但那眉眼间的形态却是很难改变，他总觉得这少年的眉眼像极了那位，故借着提及故友之名试探一番，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剧烈！
谢林风…谢迟…这身形，这年纪，还有听到名字时的反应……难道眼前这个易容的年轻人，真的是林风兄的儿子谢迟？！可他不是已经……
江湖传言，他与云山派大小姐一同坠崖身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易容成这副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