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条社的“二次元”新人

大连市上午九点，阳光被老城区的电线切成碎片，落在一栋灰扑扑的两层小楼门口。木牌上“大条事务所新闻”六个红字掉漆严重，像被谁啃过一口。任天云把机车锁在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二楼窗户探出霍莉莉的脑袋：“天云，新人报到，寿伯让你带！”

“收到！”天云甩着钥匙冲上楼，迎面撞上徐大力。寿伯今天依旧夏威夷花衬衫，怀里抱着宠物龟“小钢炮”，嗓门震得楼梯扶手掉灰：“慢点！那台阶刚被李健仁踩裂，维修费从你工资里扣！”

二楼编辑部不足八十平，六张工位挤成回字形。李健仁正对着养生壶盯汤色，小爱把明星海报贴得满墙都是，陈耀祖坐在最里侧，白大褂换成黑衬衫，鼻梁上架着平光镜，正敲键盘写“医学角度解析强能优副作用”的专栏。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淡淡一句：“马帅，昨天伤口裂了吧？记得换药。”

“嘘——”天云比了个噤声，左右看看，“保密协议，寿伯还没签知情同意书呢！”

少女一七九的身高，高马尾在脑后晃出利落弧度。米白水手服领口蝴蝶结系得一丝不苟，百褶裙下是笔直长腿，怀里抱着一台复古拍立得，像把二次元海报直接撕下来贴在现实。

“各位老师好，我是研云轻，今天入职的见习记者。”她弯腰，声音软糯，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凉，“主修深度调查与暗拍，请多指教。”

编辑部安静三秒。小爱首先尖叫：“哇！这腿长有两米吧？能不能先让我拍个穿搭专栏？”李健仁推了推眼镜：“哎，养生茶喝不喝？加了枸杞玫瑰，美容养颜。”

徐大力把小钢炮往桌上一放，上下打量：“咱社经费紧张，不招闲人。试用期一周，交不出爆款选题就走人，能接受吗？”

研云轻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目标流量十万加，完不成我自带狗粮离开。”

“好！有魄力！”寿伯一巴掌拍在任天云背上，“天云，你带。今天先跑北城区‘优人集团员工猝死’后续，据说家属收到巨额封口费，去挖真相。”

“又是我？”天云指着自己鼻尖，“我昨晚才从码头扛了四个伤员回家——”

“抗议无效。”霍莉莉递来一张储存卡，“昨晚我黑进医院系统，拿到死者血液检测报告，强能优代谢物超标三十倍，你们拿去验证。”

陈耀祖合上笔记本：“我也去。死者曾是玉芳医院志愿者，我有权限调病例。”

徐大力一锤定音：“三人小组，天云负责嘴炮，耀祖负责专业，新人——”他看向研云轻，“你负责拍照和记录，别拖后腿。”

研云轻歪头，比了个 OK 手势，袖口滑落，露出一块古铜怀表，表盖刻着闪电纹。天云眼尖，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一小时后，北城区“优人集团”家属楼。

烈日把外墙烤得发烫。死者母亲开门，看见三位记者，立刻关门。天云用脚抵住：“阿姨，我们只想知道真相，让逝者安息！”老妇人红着眼：“给钱的是你们，要真相的也是你们，到底想怎样？”

研云轻忽然上前，递上一颗糖：“阿姨，这是您儿子生前做志愿者时给我的。他说，最放心不下您吃不好饭。”老妇人愣住，眼泪瞬间决堤。

门开了。

客厅摆着遗像，香火缭绕。研云轻不动声色地环顾，在鞋柜角落发现一枚“猿神研究所”门禁卡。她蹲下拍照，怀表链不经意垂落，表盖弹开，幽幽蓝光一闪而逝。陈耀祖侧目，眉峰微挑。

采访进行到一半，楼道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四名穿优人集团制服的男人冲上来，为首的一指相机：“把储存卡交出来！”天云把老妇人护在身后，笑出一口白牙：“公共场合，采访自由！”

对方不由分说伸手夺机。研云轻后退半步，看似害怕，却精准踩住地灯电线，“滋啦”一声，楼道灯全灭。黑暗里，她手腕一转，怀表按钮轻响，电流顺着电线爬过，把四个男人同时电得浑身抽搐。灯亮时，几人已瘫坐一地，相机安然无恙。

天云目瞪口呆：“小姐姐，你怎么办到的？”

研云轻眨眼，一脸无辜：“可能……电线老化？”

陈耀祖嘴角微勾，没说话。

傍晚，大条社编辑部。

徐大力看着相机里“猿神研究所门禁卡”特写，一拍桌子：“头版！标题——《优人员工猝死案再曝黑幕：神秘研究所浮出水面》！今晚加班，排版！”

李健仁给小钢炮喂菜叶，嘟囔：“年轻人精力真旺。”

小爱把研云轻拉去茶水间：“小研，你那条百褶裙哪家店？我下期做‘二次元通勤风’专题。”

天云瘫在工位，朝陈耀祖小声嘀咕：“喂，你发现没？她踩电线那一下，我马帅感应器闪了一下，好像……同类？”

陈耀祖推镜框：“巧合吧。不过——”他抬眼，看向茶水间里被小爱围着量腰围的少女，“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会反光，像猫。”

“猫？”天云挠头，“不是豹？”

话音未落，窗外一声闷雷。乌云压城，闪电划过，映得玻璃上两人的脸惨白。远处码头方向，传来邪灵体特有的低频嘶吼，像谁在海底吹响破裂号角。

研云轻端着水杯走出茶水间，怀表在掌心“咔哒”一声合拢。她望向雷声处，棕瞳深处掠过冰蓝电弧，轻声自语：

“今晚，又要上延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