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行遇马贼，心房涟漪
四人离了破庙，一路西行，往大梵音寺而去。
四人一行，气氛微妙。白袍邪魅的无心，青衫温婉的叶安乐，狐裘贵气的萧瑟，以及一身火灼般热烈的雷无桀，这组合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叶安乐话不多，却细致入微。她见萧瑟虽裹着狐裘，面色却比常人更显苍白，便从腰间药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递过去。
“萧公子，此药含在舌下，可缓气血翻涌之苦，于这风沙燥热之地也有些益处。”她声音温和，不容拒绝。
萧瑟瞥了她一眼，略一迟疑，还是接过，淡淡道：“多谢。”
时近正午，烈日当空，四人入了城，走在大街上，在一处酒楼停下。
“走了半日，在此处歇歇吧，我们用些膳食。这顿我请，算是替自己弟弟唐突赔礼，也是感谢两人一路相伴。”叶安乐轻声提议，眉眼温和。她主动寻了张干净桌子，招呼伙计，点了几样清淡小菜并一壶茶，动作自然流畅，显然是常在外行走的模样。
席间，她见萧瑟指尖微不可察地轻按胸口，便柔声道：“萧公子，可是旧疾有些不适？此地风燥，饮些热茶或可舒缓。”说着，将一杯刚斟好的热茶轻轻推至他面前。
萧瑟微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劳叶姑娘费心。”并未多言，却也端起了茶杯。
雷无桀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埋头吃得香甜。无心则慢条斯理，目光偶尔在叶安乐与萧瑟之间流转，带着几分玩味。
叶安乐又将一盘未曾动过的素点推到雷无桀面前：“慢些吃，莫噎着了。”语气自然，带着长姐般的关切。雷无桀憨憨一笑，道了声谢。
饭毕，叶安乐自然地取出钱袋结了账，萧瑟挑眉，却也没说什么。
四人吃完饭，继续往西走。出了城门，走在一处山间小道上。
叶安乐走在后面，看着阳光下交谈的三人，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温柔的弧度。她见无心眉宇间少了些许阴郁，多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鲜活，心中甚是宽慰。这小小安，总算也交到了能说上话的朋友。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裹在昂贵狐裘里的青衫身影时，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怅惘的涟漪。她记得许多年前，在天启城的某次盛大典礼上，曾惊鸿一瞥，见过那位名动天下的六皇子。那时的他，身骑骏马，意气风发，如九天朝阳，光华夺目。何曾想，再见时，竟是这般光景，明珠蒙尘，困于这江湖一隅，周身是病，满腹是谋。这世间际遇，当真难测。
正思绪飘远间，远处忽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如同骤雨敲打地面，伴随着尖锐的呼哨。
见无心猛地转身，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袭来，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无心长袖一挥，那支羽箭在离他们一步之外停了下来，但羽箭上的箭势却没有消去，一直旋转了许久才掉落在了地上。
无心抬头，看到三百步开外，有一人策马而立，手中拿着一把羽弓，三百步之外射出的箭竟然有这般劲势，怕是不好应付的对手。
“长弓夺命。”无心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百鬼夜行。”萧瑟眉头微皱。
“长弓夺命，百鬼夜行，这是什么？听上去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雷无桀不明就里，问道，“但我从小听长辈们说江湖上的事，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那当然，你听的都是些英雄之事，可这‘长弓夺命，百鬼夜行’，既不是你听的故事里的英雄，也不是什么魔头。”萧瑟望见远处的那人再度拉开了那张弓。
“那是什么？”雷无桀问。
“是马贼。”萧瑟环顾了一下周围，那些黑色的影子已经开始行动了，“无心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什么人都对你有兴趣？”
“马贼不是来抢财物的吗？”雷无桀不解。
“雷无桀大侠。”萧瑟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这些人可是西域最大的马贼，要抢的起码也得是腰缠万贯、几百护卫贴身的豪商。我们就四个人，两个还是穷光蛋，一个看起来有点钱但不至于被抢，要不是有这个身负秘传武学的和尚，他抢我们干什么？”
“几百护卫？我们可不比几百护卫好抢。”雷无桀倒是丝毫没有畏惧。
说着，雷无桀就冲了过去，另外三人想拉都拉不住
“所以你刚刚说得不对。”无心笑着看了一眼萧瑟，“这世界之大，还真不是我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
“既然你还笑得出来，那就表示，这一百只鬼还入不了你的眼。”萧瑟懒洋洋地说道。
而此时远处那人已将那弓拉得如同一轮满月，他低声轻喝：“拉弓！”
无心叹了口气，白色僧袍无风自舞，他轻轻用手捻住了胸前的佛珠。
“放箭！”那人仰天长啸，一支羽箭带着无上威势破空而出，虽有三百步的距离，却几乎在瞬间就袭到了三人的面前。
同时那支羽箭也像是号令，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黑影们也终于拔出了腰间的刀！
几个回合下来，雷无桀被抓。叶安乐想上前帮忙，无心拦住了她，并摇了摇头。在雷无桀对另外三人说快跑时，萧瑟与无心已拉着叶安乐先走一步了。
夜晚，百鬼夜行的山寨牢房里，雷无桀控诉着萧瑟与无心的不义之举。
另一边，萧瑟无心叶安乐三人已趁着夜色混进了山寨中。此刻正躲在大营外的草堆旁。突然无心打了个喷嚏，萧瑟说道：‘’你小心点，我们现在可是在长弓追翼，百鬼夜行的山寨中，稍不留神，别说救那个夯货了，我们都得栽在这。‘’
无心回道：‘’知道了，啰嗦。”
叶安乐到时猜到了，温柔一笑。然后跟萧瑟无心说自己去看一下周围，看有没有其他被抓的人。说完之后就走了，留无心与萧瑟两人互相试探。
逛完之后，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叶安乐知道是雷无桀的霹雳子。
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响彻营寨。
“寒水寺无心，特来拜会长弓追翼，百鬼夜行！”
叶安乐立马去找他们，找到时看到侧面破窗突然射来一支冷箭，直取萧瑟后心！萧瑟察觉时已不及完全闪避。
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影倏然而至。叶安乐手腕一翻，一股柔劲将萧瑟推向安全处，自己却因动作稍滞，被那箭矢擦过了左臂外侧。她闷哼一声，脚下不停，右手并指如剑，一道无形气劲射出，将那放冷箭者直接震飞。
“快走！”她声音依旧平稳，仿佛无事发生。
四人终于甩掉所有尾巴，寻了处隐蔽地方停下。雷无桀忙着检查自己有无受伤，无心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来路。萧瑟整理着微乱的衣襟，目光扫过叶安乐，见她神色如常，青衫衣袖也并无明显破损，只当方才那一下是她运功带起的风声，便也未再多问。
夜色如墨，四人甩掉尾巴后，在错综复杂的小径中迷失了方向。幸得雷无桀眼尖，发现山林深处隐着一座破败庙宇，虽比之前那间更显荒凉，但总算有了个遮风避露的落脚处。
庙内尘埃遍布，蛛网横结。连日奔波，众人皆已疲惫。雷无桀几乎是倒头便睡，鼾声很快响起。无心靠坐在佛龛下，闭目调息。叶安乐悄然取出一小节安神香，指尖内力一催，一缕淡得几乎闻不到的清香袅袅散开，她看了无心一眼，确保这能让他沉入更深层的休息，以恢复耗损的心神。随后，她也寻了个角落，准备处理臂上的伤。
萧瑟却毫无睡意。他悄无声息地走出破庙，于林间空地上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师父——江湖百晓生姬若风。
师徒二人交谈，内容关乎天启，关乎天下，也关乎萧瑟自身的隐疾与未来。末了，姬若风看着自己这位心思深沉的徒弟，难得地多提点了一句：“你身上的伤，寻常医者确实束手无策。不过，眼前或许另有机缘。那个姓叶的丫头，医术尽得……真传，高明得很。但她……” 他话到嘴边，似乎有所顾虑，终是化作一声轻叹，“罢了，总之，你信那丫头吧，或许她真有办法。”
萧瑟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道：“师父的话，弟子记下了。”
返回破庙时，庙内一片寂静，只有雷无桀均匀的鼾声和无心平稳的呼吸。萧瑟目光扫过，却未见那抹青衫身影。想起师父的话，他心头莫名一紧，难道她独自去处理伤势了？
萧瑟微微蹙眉，转身便向外寻去。月光清冷，洒在林间空地上，如同铺了一层薄霜。循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与药香，他绕过几棵古树，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脚步顿在原地。
只见不远处，叶安乐背对着他，青衫半褪至臂弯，露出如玉的肩背和一大片光滑的肌肤。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勾勒出优美的颈项与脊线。她正微微侧头，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左臂上那道新鲜的箭伤上药。药粉触及皮肉，想必是极疼的，她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光，在月光下如碎钻般闪烁，长睫濡湿，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
萧瑟一时竟忘了非礼勿视，只觉得喉间有些发干，心中暗啐一句：这女人……平日看着温婉端庄，此刻竟像个专门蛊惑人心的妖精。
他正欲悄然转身，目光却猛地被她肩胛下方一道极淡、却依旧能看出当初狰狞轮廓的旧疤锁住。那疤痕狭长，颜色虽浅，但其位置与形态，足以想见当年受伤之重，几乎是致命之伤。她这般年纪，医术通神，剑法超群，怎会留下如此重的旧创？
就在这时，叶安乐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叶安乐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月光下，萧瑟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平日里那副慵懒疏离的模样被夜色柔化，那双总是透着精明与算计的眸子，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未来得及掩饰的怔忡。他……看到了多少？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发现了我不在才寻来的吗？看他眼神……定是都看见了。真是……丢脸。这副狼狈样子，偏叫他瞧了去。 叶安乐心绪纷乱，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萧瑟被她抓个正着，脸上也掠过一丝极少见的尴尬与不自然。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又瞥见她臂上那处还未完全包扎好的伤口，血痕犹在。想到姬若风的话，再想到这伤终究是因护他而起，那点尴尬便化为了些许无奈的责任感。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那个……你的伤，说到底也有我的原因。”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才硬着头皮道，“我帮你处理吧。”
叶安乐微微一怔，看着他明明不好意思却强作镇定的侧脸，心中那点羞赧忽然被一种微妙的暖意取代。她轻轻拉上衣衫，遮住肩头，只露出需要处理的伤处，低声道：“有劳萧公子了。”
而破庙之内，那截安神香依旧静静燃烧，无心沉浸在深沉的睡梦中，对庙外这悄然发生的、微妙的一切，毫无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