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见过你。
张起灵回到营地火堆旁坐下，跳跃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映出两点微光。
林子深处隐约还能传来几声“这边这边！”“用道具！用打乱！”的急促低呼，他闭上眼，仿佛老僧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窣脚步声伴随着意犹未尽的讨论声由远及近。
“刚才那关就差一点！胖爷你手要是再稳点，咱们就抓到鹅了！”这是齐小六的声音，带着惋惜。
“放屁！明明是你小子大呼小叫干扰我才让我把鸡腿点成红薯！”胖子不服气地反驳。
“当家的，下次还是您来吧，您手速快。”白露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
“不行啊。”齐肆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的走在中间。“我瘾大，一上手就停不下来，正事还要不要干了？”
她伸了个懒腰，顺手朝胖子的大腚拍了一下，“胖子，刚才说帮我背装备的事儿别忘了。”
胖子一愣，立刻嚷嚷起来：“我什么时候答应了？！齐篓子你又给我下什么套呢！”
“就在你求我转发链接的时候，”齐肆理直气壮，“你说‘小八爷，帮帮忙，这关过了明天我替你扛包都行！’，怎么，想赖账？”
“我那是情急之下！不算数！”
“胖爷，在我们齐家人面前，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齐小一在一旁幽幽补刀。
“嘿你们齐家合伙欺负外人是吧！”
“上一个在当家的面前出尔反尔的人，已经被当家的……嘶，不能说了，太过血腥。”齐小六勾着齐小一的肩，二人对视一眼，唏嘘半天。
俗话说得好，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一六组合话说一半，给胖子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行，你厉害。”
几人吵吵嚷嚷地回到营地，就看到张起灵依旧安静地坐在火边。所有的吵闹声戛然而止，胖子和齐家几个崽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被家长抓包的心虚。
齐肆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咳，小哥，我们……回来了。”
张起灵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胖子照着齐肆的后脑勺反手就抽了一巴掌，“你看看你！带坏头！弄得大家都替你担心，还以为你让山鬼叼走了！再有下次，胖爷我就把你栓小哥裤腰带上，我看你还乱跑！你看着办！”
齐肆捂着后脑勺，眨巴眨巴眼睛，迅速消化了一下胖子的话。
“好的。”
下一秒，她扭头就往林子跑。
齐肆还没跑进林子就被闪身出现的张起灵挡住了去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双手被铐住了。
没有栓裤腰带上，栓手上了。
正义的小哥，以绝对武力，将试图畏罪潜逃的邪恶小齐，逮捕归营。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和凝滞。齐肆尝试着挣了挣，金属环纹丝不动。她撇撇嘴，放弃了挣扎，干脆破罐子破摔。戴着豪华银手镯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帐篷。
“行了行了，闹腾一晚上了，赶紧休息，明天还得下那个鬼地方呢。”她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提醒，“胖子，记得啊，我的包。”
胖子没好气：“你先说你要往里装什么！别又想塞些乱七八糟的！”
“装俩25kg的哑铃。”
“滚蛋吧你！”
夜色渐深，营地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齐肆躺在睡袋里，手腕上的铐子冰凉，硌得有些不舒服。但更让她难以入睡的，是白天的兴奋劲儿过去后，手臂上蛊纹隐匿处传来的阵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算剧烈，却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身体里埋藏的隐患。
这种情况一般就是这该死的蛊毒又他妈蔓延了
现在是到锁骨，回去之后估计得到脖子了。一想到自己浑身伤疤还要加上个这么丑的蛊毒，齐肆恨不得给自己皮蜕一层。
为什么人不能蜕皮呢
如果她能跟旺仔似的，每蜕一层皮伤疤就淡一点可多好。
没想到完美的她也会有瑕疵
齐肆翻了个身，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月亮透进的微光。抬眼一看，张起灵。
“我靠！”
她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这小哥怎么随便进别人帐篷啊！走路还没声儿，吓得她心跳差点停了。
“小哥，你一个人睡觉害怕？”
张起灵没说话，将一个眼熟的本子递到了齐肆面前。
低头一看，正是那本被主角收缴的《瓶瓶回忆录》。
齐肆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怎么又还回来了？难道不满意她画的漫画所以来找画手算账了吗？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的某一页，那里画着一个Q版的小人。穿着带蕾丝花边的粉色魔法少女套装，漂浮在半空，手里拿着一根星星魔法棒。
“这里。”张起灵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拿着魔法棒，表情一本正经的Q版自己，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情绪，“画的什么。”
齐肆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把这辈子能想到的所有伤心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勉强压制住疯狂上翘的嘴角。
“这个啊……”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经，“这个是我在梦里见到的，梦里的你就是这样！怎么样，有没有勾起你一丝半点的回忆？”
张起灵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极力从空白的记忆深渊里打捞这一幕的记忆，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茫然。
“想不起来。”
他合上本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齐肆旁边坐了下来，目光投向帐篷外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齐肆颇为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张起灵留了片空地。眼睛直勾勾盯着张起灵看。
「离近点一看，小哥这张脸真是绝了啊。好想给他的脸买个天价保险，摔了碰了都是全人类的损失！古人说的果然没错，红豆生南国，张家生男模！」
烛阴：「我是不反对你处对象，但是麻烦你清醒一点，你现在就是个行走的万毒王。亲个嘴能把人直接毒死，信不信？」
「你放屁吧，我上回亲小云朵的时候它可开心了，蹭了我半天！」
烛阴：「废话！要是咬破了你看它死不死。你现在的血连张家人都扛不住。说真的，下回你再处理那些作死上门找麻烦的，都不用动手，滴两滴血进他们茶杯里，过去了事。死的痛苦还查不到原因，一举好几得。」
「……有道理啊，下次试试。我想想拿谁开刀比较好……」
“齐肆。”
“哎，在呢。”齐肆下意识地应道，侧头看向张起灵。
“怎么啦？”
张起灵也侧过头，他看得很认真，目光像是具有实质，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鼻梁，嘴唇。像是努力寻找着什么被遗忘的痕迹。
“我好像…”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肯定地说，“…见过你。”
“见过我？什么时候？”
张起灵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记得见过这件事本身，但相关的时间！地点，情境，却是一片模糊。
齐肆更疑惑了，她在自己那残缺的记忆库里快速搜寻了一番，从有清晰记忆开始，除了打小就认识的吴邪，解雨臣和霍秀秀三人，她确定自己的人际关系网里没有张起灵这号人物。
再往后，就是被绑架，逃出来，一直待在玄妙观，每年随机挑一个月下山历练。别说张起灵了，她那点活动范围，连东北三省都还没踏足过。
搁哪见的？？？
齐肆不死心地追问，想让张起灵说得更清楚一点，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场景也好。但张起灵却像是开启了省电模式，又恢复了那副惜字如金的样子，不再开口。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小哥！不许走！话没说清楚呢！”齐肆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下意识伸手就去拦。
这一把，精准地薅住了张起灵的裤腰带。
恰在此时，帐篷帘子被人“唰”地一下掀开，胖子拿着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兴冲冲地探头进来
“小哥，篓子，天真传照片过来了，你们快看……你俩这干啥呢？！”
……
…………
“怎么样，赢了没？”
“……输了，你呢？”
“也输了。”
吴邪放弃了，仰头瞪着帐篷顶，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张齐肆在角落微笑的照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越想越烦躁，越烦躁越想起输掉游戏时那大鹅的嘲讽。他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恶狠狠地戳开那个抓鹅游戏。
“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抓不到这个鹅！”
黑瞎子在另一个帐篷，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墨镜下的嘴角咧着笑。
他不仅自己抓得起劲，还顺手把这个游戏链接分享到了他那遍布五湖四海，奇人异士的兼职交流群里。
「都来玩玩，帮我家小八爷点一下，回头有好事想着你们！」
解雨臣已经放弃了，他滑动指尖退出了游戏，点开了与齐肆的聊天窗口。
聊天记录寥寥无几，最近一条就是那个游戏链接，再往上翻，大多是些关于九门事务，地点线索的简短交流，公事公办，干净得不像发小。
他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巴乃情况如何？一切顺利？」
好像太生硬了，删掉。
「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好像太官方了，删掉。
「肆肆，腰还疼吗？」
不对，这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删掉！
解雨臣想着删掉，一个手滑点了发送。
“……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