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房间里终于只剩唐露一人。
她怔怔靠在床头，腰间的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一切。委屈、愤怒、羞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交织在心口，堵得她喘不过气。
瓦沙克的欺骗，阿加雷斯的伪装，现在又是枫启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他们魔族，是不是都觉得她很好欺负、很好玩弄？
“混蛋……全都是混蛋……”她呜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拉起被子蒙住头，将自己蜷缩在黑暗里，声音闷在被子里，细碎又可怜。
接下来的几天，唐露果真没再出房门。冷筱每天准时把饭菜送到门口，轻轻敲敲门就离开，不敢多言。
偶尔，唐露能听见冷筱在门外欲言又止的叹息。
枫启一去便没了音讯。
唐露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一方面，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野蛮的家伙；另一方面，他这样一走了之，连句道歉都没有，更让她心寒齿冷。
腰间的青紫在冷筱送来的药膏作用下渐渐淡去，可心里的疙瘩却越结越大。
这日午后，天气稍霁，多日未见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些许暖意。唐露憋闷得厉害，推开窗透透气。
院中亭子里，冷筱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几块亮晶晶的矿石，听到开窗声立刻抬头，眼睛一亮：“小露！你终于肯开窗了！感觉好点了吗？”
唐露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我哥他……”冷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别提他。”唐露打断她，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冷筱立刻噤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她犹豫了一下，举起手里一块流转着粉色光晕的矿石，试图转移话题：“小露你看，这是我新找到的暖玉矿，打磨好了戴在身上很舒服的，你要不要……”
话未说完，小院的门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一道修长的人影逆着光站在门口，熟悉的强大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
冷筱猛地站起身：“哥？”
唐露的心脏一缩，下意识就要关窗。
“等下。”枫启的声音传来，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几步穿过院子，来到唐露的窗下。
几日不见，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蓝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紧紧锁在唐露脸上。
唐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别开眼，冷声道：“有什么事？”
枫启没有回答，抬手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瓶放在窗台上。瓶子里是莹润的粉红色液体，正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这个，拿去喝了。”枫启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对你身体有好处。”
唐露看着那瓶显然价值不菲的药露，心里更气了。他以为这样就算了吗？
“谁稀罕你的东西！拿走！”她伸手就想把瓶子扫下去。
枫启的动作更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这次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她挣脱不开，又不会弄疼她。
他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抱歉，是我没控制好力道，以后不会了。”
他还想要以后？
唐露瞪着他，眼圈又开始发红。
一旁的冷筱看得目瞪口呆，进退两难，恨不得自己立刻隐形。
枫启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妹妹的尴尬，注意力全在唐露身上。他松开她的手腕，拿起那个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更浓郁的异香弥漫开来。
“这个每日外敷，能增强体质，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我帮你……”说着，竟真要从窗口翻进来。
唐露吓得往后一退，“我自己会涂！你出去！”
枫启动作一顿，看着她惊惶羞愤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懊恼，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你确定？背后的地方你自己够得到？”
“你……”唐露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窗台上的一个空花盆就想砸过去。
“哥！小露！”冷筱冲过来接住花盆，一把抢过枫启手里的药瓶塞到唐露手里，“小露你自己涂，自己涂！我哥他脑子不清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一边说，一边拼命给枫启使眼色，用力把他从窗口推开：“哥你先回你房间去！快点！”
枫启被冷筱推搡着，视线却一直没离开唐露，直到被彻底推离窗边，才有些不情愿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冷筱长长松了口气，回头对唐露赔笑：“小露，药你拿着，好好用，效果肯定好！我、我去看看我哥……”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向了枫启的房间。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唐露握着手里微凉的琉璃瓶，看着枫启房间紧闭的房门，心乱如麻。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打了巴掌再给颗甜枣吗？
枫启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脑中开始思考请教来的秘方——光有玉露不够，还需要配上好些药材每日浸泡，今晚就得开始安排。
冷筱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他：“枫启哥，矜持些啊！你这样会吓坏小露的！小露是人类，很脆弱的！你差点把她……你知不知道你走了这几天，她有多难过？”
枫启握杯子的手顿了顿，蓝眸瞥向冷筱：“她……很难过？”
“不然呢？”冷筱翻了个白眼，“饭也吃不下，门也不出，整个人都蔫了。”
看着兄长陷入沉思（或者说纠结）的侧脸，冷筱叹了口气：“哥，不管你怎么想，你那样对小露就是不对。你得道歉，真心实意地道歉，然后……然后好好对人家。”
枫启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另一边，唐露握着那瓶“玉露”，内心挣扎了许久，终是拧开了瓶塞。
不用白不用，这本就是歉礼，是她该得的。
清凉的触感伴随着异香落在皮肤上，那圈顽固的青紫痕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淡，连带那隐隐的酸痛也迅速消散。
效果立竿见影。
不仅如此，抹上玉露的皮肤更加细腻光滑，比她之前用的那些东西好了不知多少。
唐露心情复杂地穿好衣服，推开房门打算去厨房找点水喝。
刚走到院子，就看到枫启从他房间里出来，两人在亭子边撞了个正着。
空气瞬间凝滞。
唐露下意识想后退，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她垂下眼，不去看他。
枫启看着她疏离的样子，走到她面前，斟酌片刻开口：“药……用了？”
“嗯。”唐露低低应了一声。
“还疼吗？”
“……不疼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唐露握了握拳，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枫启，那天晚上……”
“我想先给你解释一下。”枫启打断她，语速很快，“冷筱应该把我的事儿全说了，但其实不一样。”
唐露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不一样？”
“就关于月夜的。在我那里，我与月夜并没有订婚。我之前是比较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也不喜欢她了。然后……”
他眼神有些游离，耳根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逆天魔龙，跟你们人类不同，寿命悠长……你别看我这样，其实还只是刚成年不久的幼龙。”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唐露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一点点：“所以呢？别告诉我，你还小，希望我能原谅你。”
“不是，我是想说，我一心扑在修炼上，从没与女人亲近过，在男女情事上，下手不知轻重……”
唐露“……”
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不是轻重的问题！而是你凭什么那样对我？”
“当然是喜欢你了。”
枫启回答得干脆“这不是很显而易见，不喜欢你了我亲你做什么？”
唐露被他这直白与蛮横噎住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那样？”
“唐露啊。”
唐露深吸一口气：“我是瓦沙克的女朋友。瓦沙克是你三叔。”
“然后呢？”枫启反问，蓝眸直直地看着她，带着一种纯粹的疑惑，“你很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可吗？”
“我……”
“应该不是吧。”枫启自顾自道，“他不好，让你不开心，那就换一换，我不是正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