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何必耗费心神。算了。

瓦沙克缓缓松开手。

“瓦沙克，你怎么了？”阿加雷斯察觉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无事，只是方才下意识推演了一番那女孩的命理。”

“哦？可推算出什么？譬如她未来家住何方，父母亲人是谁？”

阿加雷斯暗自盘算，若有眉目，他便去“拜访”一二，将任何可能分散阿宝对女儿喜爱的隐患提前掐灭。

“没算出来。”瓦沙克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二哥，收起你那点心思，当心枫启知道了找你麻烦。”

感受到枫秀投来的视线，阿加雷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你瓦沙克算不出来的人。”

瓦沙克闻言，神色微微一滞。下一刻，他眉心紧紧蹙起。按理说，只要存于此世，必留痕迹。就连枫启初现时，他亦能推演出其后续行踪。可那个名叫唐露的女子，竟是一片空白，无迹可寻。

更诡异的是，自己竟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怎会生出这等念头？

“确是头一回遇到。”

瓦沙克低眉轻咳两声，语焉不详地解释：“她或许……确有特殊之处。”

无法推算也就罢了，知晓无法推算后竟心生放弃，这情形实在反常。

这让他不由想起遥远的往事。星魔族付出代价便可测算万物，唯独算不清自身命运。然而习惯洞察一切的星魔，哪个不曾不甘心地尝试窥探过自己的未来？瓦沙克也是。

而方才那种无从下手、命运如坠迷雾的感觉，与他当年为自己预言时如出一辙。

瓦沙克目光转向远处正缓步走来的枫启，随即移开。他想，他该亲自去见见那个姑娘。

……

热闹的集市上，唐露一脸严肃地盯着摊位上一副缩小版的铠甲，看了许久，才朝旁边老神在在的安古斯比了个数字。

安古斯抬手便敲在她脑袋上。

“怎么又不对？”唐露哀嚎。她明明完全是按安古斯教的来的！

“判断是对的。”安古斯淡淡回答。

唐露立刻不满：“那你还打我？”

安古斯利落地付钱提货，将她拉到一边，随即又给了她一下，斥道：“蠢货！一个破铠甲你看那么久？没见那摊主脸色都不对了吗？换作是我，早把你轰走了！”

唐露颓丧地垂下脑袋。

安古斯悠然搓着指甲：“菜，就要多练。”

见他又在搓指甲，唐露忍不住吐槽：“您那指甲天天搓，都快搓秃了吧？”

安古斯动作一僵，抬手又是一记爆栗：“今日的午饭和晚饭，自己解决。”

“别啊——”说好的包吃住呢！

安古斯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我们在此地盘桓够久了，明日启程。给你半天时间准备，过期不候。”

眼见那麻杆似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唐露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半个月了，枫启依旧音讯全无。不知他如今怎样，是否找到了回去的方法。

怀着满腹忧虑，唐露去采买了些日用之物。待她购置完毕，街边已挂起盏盏灯笼。暖黄的光晕连成一片，照亮了青石板路。

城池电力尚未普及，却丝毫不妨碍人们的夜生活，长街上依旧人流如织。

不过，今日似乎格外喧闹，售卖之物也更为琳琅满目。

唐露的脚步被一处花摊吸引。那摊位不大，摆放的花束却格外清新别致。她俯身，指着一簇用淡紫色丝带精心系好的花束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一银币二十铜币。小美女若喜欢，给你抹个零，一银币就好。”

答话的摊主是位浅紫色长卷发的姑娘，身披素白斗篷，容颜清秀，笑起来眼角弯弯，十分可亲。“这是月华幽昙，只需每晚见见月光，便能存活许久。它的花粉还有养颜之效呢。”

原本觉得一银币有些贵，听闻此言，唐露果断掏钱：“我要两束。”

“好嘞。”

姑娘笑弯了眼，包好两束后，又额外赠了唐露两支粉嫩的花朵，“这个明日过后便会凋谢，姑娘不妨戴着它逛街。”

唐露将粉色小花别在鬓边，得到老板一句“人比花娇”的称赞。她不好意思地道了谢，抱着花束转身，不料刚迈出一步，便撞进一个带着些许凉意的怀抱。

“抱歉，抱歉！”她慌忙后退，连声道歉。

“无妨。”

被撞之人脾气甚好地应道。

这声音……有些耳熟。唐露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瞳孔微张——是瓦沙克！“瓦……我、我真的很抱歉，刚才没看路。”

“没关系。”

瓦沙克依旧笑得温和，浅色的眼眸在灯笼光下显得朦胧似雾，“倒是姑娘，可曾撞疼？”

“没、没有。”唐露连连摇头，下意识将怀中的花束抱紧了些，微微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便好。”对方轻轻颔首，随即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肩头微颤，“咳咳……否则，便是在下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