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谈聊斋II·龙女（廿七）

雷千亭躲在庄子上养伤是有原因的，他好心救助了一只中了猎人埋伏的赤狐，后来被它缠上了。

起初，雷千亭只把这小狐当成宠物养着，谁知他被叶鼎之重伤之后，身边忽然冒出来个美少年。

对方自称黄九郎，直言自己就是那被他搭救又豢养多日的赤狐，雷千亭刚开始还不信对方的话。

然而相处日久，雷千亭如今不但已经接受黄九郎是狐精，甚至还跟这九郎有了超越人狐的关系。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到现在的安乐时光，雷千亭回雷家堡后除了去给雷堡主请过一次安，就再没出过这独属于他的庄子。

“二爷，今日恐怕就是你我最后的相守之期，在我离开后，二爷你要尽快忘了九郎另觅佳人。”

好端端的，黄九郎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雷千亭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劲使大了把对方闹得受伤了？

可是看着黄九郎脸上一反常态的惊恐神色，雷千亭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九郎，你怎么了？”

“二爷，常言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九郎死期将至，我死后，二爷千万记得把我安葬在山中。”

“你到底怎么了，九郎，不要跟我这些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到了死期？”

黄九郎面色煞白，眺望着窗外两眼空洞，雷千亭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只看见那片连绵的粉墙。

以及粉墙内外错位相栽的桂花树，眼下不是秋日，桂树上深绿的叶子倒是浓密的像绿罗缎一般。

“二哥！”雷千虎的声音十分响亮，虽然人还在几丈开外，但雷千亭和黄九郎却听得十分清楚。

弟弟来探望自己，雷千亭自然高兴，只是又恐自己跟黄九郎的事情会因此暴露，“是我弟弟来了，九郎，你先在屋里躲一躲。”

“二爷，来不及了。”黄九郎说完，身体便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最后竟重新化作了赤狐原形。

雷千亭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把赤狐抱起来，雷千虎的声音又已经近在咫尺：“二哥？是我啊，千虎！”

“我沐浴呢，阿虎你在外面稍坐片刻，二哥马上就出来。”慌忙中，雷千亭语气带有几分急切。

雷千虎和玉京在院中西北角的荼蘼花架下坐了下来，不多时，身上带着皂角清香的雷千亭出了门来。

看到玉京的那一瞬间，雷千亭眼中的惊诧收都收不住：“长公主？”

“雷二公子，别来无恙。”

“草民不知长公主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降罪！”雷千亭似乎很在意那只被他抱在怀中的赤狐，行礼时都还小心地护着它。

玉京先是扭头看了雷千虎一眼，然后才朝着雷千亭摆了摆手：

“雷二公子可是为我北离江湖抵抗魔头叶鼎之的英雄豪杰，本宫不请自来，已是叨扰，哪里谈得上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殿下言重了，千亭虽身在江湖，却也是北离百姓，习得一身武艺无非是为了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雷千亭说话时，总是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怀里的那只赤狐，看上去他也奇怪，不知这赤狐在害怕什么。

雷千虎：“二哥，殿下是来找雷家堡要账的，顺便替雷将军看望一下小桀，刚巧听说我要来找你，她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小桀啊，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那孩子如今在雷梦臣那里养得该很好吧，毕竟是亲侄子。”

雷千虎点点头，继续道：“脸蛋肉乎乎的，又爱穿红，像个小炮仗呢。”

“呵呵，小孩子还是要胖胖呼呼的才可爱。”雷千亭抱着赤狐试图走近玉京和雷千虎，“有劳殿下挂怀，千亭的伤现已好得七七八八。”

“恐怕不止是好得‘七七八八’是‘十全十美’了，雷二公子在此地金屋藏‘狐’过得好生快活。”

雷千亭脸色陡然大惊起来，赤狐也在这时挣扎着蹦出他怀抱，一落地就开始在狐形与人形之间变幻。

雷千虎一双虎目瞪得可大可圆了，“这怎么回事？二哥，你往家里养了个狐狸精？还是公的？”

“殿下恕罪！九郎与我乃是真心相爱，千亭本打算过些日子就去跟父亲商量外出游历之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妖不敢害人，也从未沾染过凡人性命，望大人宽宏大量饶恕小妖。”

雷千亭跟黄九郎这对有情人，要是玉京今日不曾出现，还不知他俩这胡天胡地的日子几时才会消停。

玉京说：“雷二公子，你是凡人之躯而这位九郎却是狐妖。

“人妖结合有违天理，即便不曾主动害你，可与你日夜相亲，你的精气始终会被他不自觉地吸食。”

“二爷，都是九郎的错。”黄九郎的人形模样，是个清风朗月般的文弱书生，对龙阳断袖而言，他这般的少年堪称为人间绝色。

雷千亭始终维护着黄九郎：“我不怪他，就算他有一天吸干了我的精气也无妨，谁让我爱他。”

“你倒是痴情，不过天道却不会为你的这份痴情手下留情。”玉京抬头看了眼晴朗的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