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那骤然增大的窸窣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让洞穴中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菌光洞穴内的几条盲眼蜈蚣立刻有了反应，它们细长的身躯猛地绷直，乳白色的头部昂起，精准地转向众人来时的裂缝方向。对于这些依赖震动和气味感知的生物而言，后方汹涌而来的黑棘蜈蚣群，无疑是更明确、更具威胁性的入侵信号。
“快！别停！直接穿过去！”指导女人当机立断，放弃了小心翼翼绕行的计划。她一把推在还有些犹豫的周默然后背上，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冲向洞穴另一头的出口。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第一波黑棘蜈蚣已经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它们猩红的光点瞬间打破了菌类洞穴的苍白冷光，像是一股灼热的邪恶浪潮，扑向这片相对宁静的空间。
两股虫潮的遭遇战瞬间爆发！盲眼蜈蚣虽然数量远逊，但个体似乎更为凶悍，它们细长的身体闪电般弹射而出，精准地缠住冲在最前面的黑棘蜈蚣，灰白色的毒颚狠狠刺入对方的甲壳缝隙。被攻击的黑棘蜈蚣疯狂扭动，更多的红点立刻聚焦到盲眼蜈蚣身上，一拥而上，用数量进行压制。整个洞穴顿时充满了甲壳摩擦、撕裂的刺耳声响，以及更加浓烈的酸腐气味。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为逃亡的众人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快！快！”艾尼瓦尔低吼着，他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出口处显得有些笨拙，但他奋力挤了过去，同时不忘用那巨大的虫尸甲壳碎片向后横扫，将几只企图绕过战团追来的漏网之蜈劈飞。
李莉紧随其后，她几乎是闭着眼冲过了两只正在殊死搏斗的蜈蚣旁边，那挥舞的毒颚几乎擦着她的裤脚。周默然则发挥了他“灵觉”的作用，在混乱中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落脚点，避免踩到翻滚缠斗的虫团。指导女人殿后，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手中扣着的最后两枚骨镖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解决突袭到近前的威胁。
崔莫几乎是被艾尼瓦尔半拖半拽地拉进了新的通道。剧烈的奔跑和恐惧似乎让他体内的毒素加速运行，他的脸色由苍白转向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呼吸也变得愈发微弱。
新的通道比之前的裂缝要宽敞一些，但依旧阴暗潮湿。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墙壁上布满黏滑的苔藓。身后洞穴中的厮杀声渐渐变得模糊，但谁都知道，一旦一方取得优势，胜利者很快就会循着气味追来。
“不能……再跑了……”周默然扶着墙壁，大口喘气，他的透视能力过度使用带来的副作用让他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崔莫他……快不行了！”
指导女人迅速检查了一下崔莫的状况，眉头紧锁。“毒素攻心了。艾尼瓦尔，你怎么样？”
“被咬了几口，有点麻，还撑得住！”巨汉喘着粗气，他裸露的皮肤上可以看到几处明显的红肿，但他依旧强撑着站得笔直，像一尊守护神。
“李莉，还有没有解毒剂？任何能用的草药？”女人看向李莉。
李莉慌乱地翻找着自己的腰包，声音带着哭腔：“没……没了！之前都用完了！只有一些止血的粉末……”
指导女人沉默片刻，突然看向周默然：“默然，用你的能力，感知一下附近！不仅仅是活物，还有……水！流动的水！或者特殊的矿物，任何可能中和毒素的东西！快！”
周默然强忍着头部的剧痛，集中精神。他的双眼再次泛起微光，视野穿透了岩石和黑暗。几秒钟后，他虚弱地指向通道的一个方向：“那边……有微弱的水汽……但很遥远……而且，水汽旁边，有……有很多空洞，像是蜂巢……感觉……很不好。”
前有未知的危险，后有致命的追兵，同伴危在旦夕。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
“去水汽的方向！”指导女人没有丝毫犹豫，“蜂巢般的空洞可能是另一种生物，也可能是天然溶洞。但水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不仅能救崔莫，也许还能阻断那些蜈蚣追踪的气味！艾尼瓦尔，背上崔莫！李莉，扶住周默然！我们走！”
艾尼瓦尔二话不说，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崔莫扛在肩上，迈开沉重的步伐向前奔去。李莉也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周默然，咬牙跟上。指导女人折断一根岩壁上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在后面涂抹着众人走过的痕迹，试图尽可能干扰可能的追踪。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周默然所说的“蜂巢”感越来越明显，两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孔洞，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足以钻进去一个人。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小心这些洞！”指导女人低声警告，她握紧了骨镖。
突然，艾尼瓦尔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踩到的地方，泥土特别松软。“该死！”他骂了一句，稳住身形。
但就是这一下震动，仿佛触发了什么。
“沙沙沙……沙沙沙……”
细微而密集的声音从四周的孔洞中传来，不同于蜈蚣甲壳摩擦的尖锐，更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爬行的细碎声响。紧接着，一片片黑影从孔洞中涌出——那是一种体型更小，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黝黑发亮，长着巨大螯牙的蚂蚁！
这些蚂蚁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覆盖了地面和墙壁，它们似乎对活物并不太感兴趣，而是径直扑向了艾尼瓦尔刚才踩塌的松软泥土处，那里，露出了一截惨白的、像是某种动物骨骼的东西。蚂蚁们疯狂地啃噬着那截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是噬骨蚁！”指导女人倒吸一口凉气，“别动！千万别招惹它们！它们只对腐烂的有机物和矿物质感兴趣，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不挡住它们搬运食物的路，它们可能不会理会我们！”
众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黑色的蚁群从他们脚边流过，甚至爬上了他们的靴子，但果然如女人所说，这些蚂蚁只是匆匆路过，直奔那截骨头而去，对活生生的人体视若无睹。
趁着蚁群被食物吸引的短暂间隙，指导女人打了个手势，众人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这片恐怖的“蜂巢”区挪过。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当他们终于穿过最密集的孔洞区，前方传来了微弱的水流声。那声音，在此刻听来，如同天堂的乐章。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但在这绝望的地下世界，希望往往伴随着新的未知与危险。水流的那一头，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