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暗涌与涟漪

陆辰屿指间的钢笔在文件末尾签下名字，墨迹在纸张上微微晕开。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办公室落地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影。早上的跨国视频会议耗神费力，但比会议更耗费心神的，是昨夜雨中车里，那个未尽的瞬间。

内线电话响起，助理提醒他今晚与海外合作方的晚宴即将开始。他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手机屏幕上——林星晚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一张办公桌的照片，角落摆着一个小小的、他们昨天在咖啡馆闲聊时她多看了两眼的卡通摆件。配文：「新来的实习生送的，说是幸运物。」

他盯着那个摆件，眸色微沉。回复：「晚宴推了，我过来接你。」

消息发送出去的同时，他按下内线：“张副总代我出席晚宴，理由你斟酌。”

“可是陆总，对方CEO特意...”

“照做。”他打断，声音不容置疑。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都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他想起昨夜她手腕上微凉的触感，想起她回头时眼中清晰的疑惑，以及那句被电话铃声掐断的、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开场白。他从未如此厌恶过工作的打扰。

林星晚站在公司楼下，夜风拂过她的裙摆。她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精准地停在自己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哥哥？”她有些惊讶，“你不是有重要晚宴？”

“临时取消了。”他倾身推开副驾驶的门，动作自然流畅，“上车。”

车厢内弥漫着熟悉的雪松香气，与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微妙地交融。她系好安全带，注意到他今天系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想吃什么？”他启动车子，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都可以。”她顿了顿，轻声补充，“不如...回家吃？我昨天包了些馄饨冻在冰箱里。”

“好。”他几乎没有犹豫，方向盘一转，便改变了原本驶向高级餐厅的路线。这个“家”，指的是他离她公司不远的那套公寓，最近她加班晚了，偶尔会过去歇脚，冰箱里渐渐有了她存放的食物。

公寓里灯火通明，弥漫着淡淡的家的温馨。她熟门熟路地系上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烧水准备煮馄饨。他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子，站在她身旁，沉默地洗着青菜。水流声哗哗，夹杂着锅子里水将沸未沸的细微声响。

“今天......”她犹豫着开口，想问他昨晚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今天赵总夸你项目收尾做得漂亮。”他却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将洗好的青菜放在滤水篮里，动作从容。

她看了他一眼，咽回了到嘴边的话，转身去调汤底。葱花、虾皮、紫菜，她动作熟练，他则在一旁递着酱油和盐罐，默契得如同共同生活了多年。

晚餐在安静的氛围中进行。馄饨热腾腾的，汤鲜味美。他吃得比平时慢，偶尔抬眸看她，眼神里是她越来越熟悉的、那种深沉难辨的情绪。

饭后，他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她则擦着桌子。窗外的城市夜景璀璨夺目，玻璃映出两人一同忙碌的身影。

“晚晚。”他忽然叫她，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擦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他朝客厅的沙发走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递给她。“看看这个。”

她接过，翻开，是一份关于设立家族信托基金的详尽计划书。受益人一栏，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条款优厚，设计周全，几乎考虑到了她未来数十年可能面临的所有情况。

“这是......”她抬起眼，困惑地看着他。这不像是寻常兄妹之间会给予的东西，这份计划的重量和意义，远超普通的关照。

“给你的保障。”他站在她面前，身影被灯光拉长，笼罩着她。他的目光沉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郑重。“我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的话语很平静，可这份过于沉重和长远的“保障”，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心湖，激起千层浪。她捏着那份文件，指尖微微发烫。一种强烈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预感在她心中疯狂滋长。他最近所有反常的举动，那些超乎寻常的关心，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以什么身份给她这样的“保障”？

可他只是抬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深邃灼人。

“别想太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只是希望你好。”

说完，他转身走向书房，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捧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心绪如潮水般翻涌。窗外，城市的灯火无声闪烁，如同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跳。她知道，有些界限，正在被他以沉默而坚定的方式，悄然打破。而她，站在界限的这一端，清晰地听到了另一端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