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战后温情

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终于缓缓平息，只留下冰原上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晶莹扭曲的琉璃化地面，以及那片刚刚弥合的空间裂缝处依旧不稳定的能量涟漪。刺鼻的臭氧与混沌湮灭后的腥臭弥漫在空气中，与冰雪的纯净清冷格格不入。

　　混沌军团在三大领主受创后退暂时停止了疯狂的进攻，如同退潮般后撤了一段距离，在远处重新集结，那遮天蔽日的黑暗与不祥的嘶吼依旧构成巨大的压迫感。联军这边，劫后余生的战士们互相搀扶着，沉默地清理着战场，收敛战友的遗体，救治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伤，以及一丝……从绝望深渊中被拉回后的茫然与庆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战场中央那片相对完整的区域。

　　北堂雪支撑着一个简易的冰晶屏障，将昏迷的穆倾城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地面上。穆倾城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体表面那些因强行融合法则而裂开的细微伤口仍在缓缓渗血，冰紫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沾染着尘土与血污。她像一尊破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琉璃人偶，脆弱得令人心揪。

　　冥古单膝跪在另一侧，他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只是以那柄漆黑的长剑支撑着身体，暗金色的血液顺着剑刃滑落，在洁白的冰面上晕开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痕迹。他脸色同样难看，气息紊乱，强行引导并承受告死领主的寂灭法则，对他的冥神本源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紧锁在穆倾城身上，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后怕，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北堂雪检查着穆倾城的伤势，秀眉紧蹙，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力量严重透支，经脉多处受损，神魂也因为强行融合对立法则而震荡不稳……需要最精纯的生命能量和温和的神魂滋养，而且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她看向冥古，“我的冰雪之力偏向封镇与净化，对于这种本源创伤，效果有限。”

　　冥古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最精纯生命本源与安魂之力的暗金色光芒。那是他压榨自身所剩无几的本源，凝聚出的冥神生命气息——对于执掌死亡的他而言，凝聚生命之力远比驾驭死亡更加困难，消耗也更大。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光芒渡入穆倾城眉心，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梦境。随着这缕生命气息的注入，穆倾城微不可查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丁点。

　　看到这一幕，冥古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毫米。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持续而缓慢地输出着自身宝贵的本源，为穆倾城稳定着伤势。

　　南宫烈拖着疲惫且带伤的身躯走了过来，他看着昏迷的穆倾城和明显状态极差的冥古，这位向来豪爽粗犷的战神王爷，此刻也沉默了下来，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冥古未受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转身，嘶哑着嗓子开始指挥白虎国的士卒构筑临时防御工事，并派出斥候严密监视混沌军团的动向。

　　东方玉清也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是几人中状态最好的，但眼神中也充满了凝重。他看了一眼冥古和穆倾城，没有多问，只是对北堂雪低声道：“我已令青鳞卫布下‘乙木回春阵’，虽无法治愈根本，但能汇聚一些天地生机，有助于他们恢复。另外，我们带来的丹药和物资，优先供给他们和重伤员。”

　　北堂雪点了点头，看向东方玉清的眼神中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一丝共同历经生死后的认可：“多谢。”

　　夜色，在惨烈的战后寂静中悄然降临。冰原的夜晚极寒彻骨，但联军营地中却燃起了无数的篝火，驱散着黑暗与寒冷，也带给劫后余生的人们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在最大的那顶营帐内，穆倾城被安置在柔软的垫褥上，身上盖着温暖的雪熊皮。冥古依旧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他停止了本源输出，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温度。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惯常的冰冷融化了些许，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专注的守护。

　　帐外，隐约传来伤员的呻吟、战士巡逻的脚步声，以及北堂雪与南宫烈、东方玉清低声商议军情的声音。这一切，构成了战地夜晚特有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穆倾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冥古的身体瞬间绷紧，冰蓝色的眼眸猛地亮起，紧紧盯着她。

　　穆倾城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冥古那双写满担忧与血丝的眸子，以及他紧握着自己的、冰冷而坚定的手。

　　“……冥……古……”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

　　“我在。”冥古立刻回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别动，你伤得很重。”

　　穆倾城眨了眨眼，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那毁灭性的碰撞，法则撕裂的痛苦，以及最后时刻，冥古为她撑起的那片永夜归墟……她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和隐隐作痛的神魂，又看了看冥古苍白疲惫的脸色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心中一阵抽紧。

　　“你……也受伤了……”她试图抬手，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冥古握住她试图抬起的手，轻轻按回原处，摇了摇头：“无碍。你没事就好。”

　　简单的五个字，却蕴含着千钧重量。穆倾城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深沉情感，心中那片因惨烈战争而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了一角。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收拢手指，回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帐内陷入了沉默，却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历经生死、无需言语的静谧与安然。篝火噼啪作响，温暖着这片小小的空间。

　　“我们……挡住了？”许久，穆倾城才轻声问道。

　　“暂时。”冥古言简意赅，“它们退去了，但主力未损，通道仍在。我们在争取时间。”

　　穆倾城明白了。这场冰原决战，只是一场更加宏大、更加残酷战争的开端。但至少，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为大陆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她闭上眼，感受着冥古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冰冷，以及体内那缕属于他的、温暖的生命气息正在缓缓滋养着她的伤处。

　　“下次……”她轻声说，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许再这样……一个人扛。”

　　冥古凝视着她苍白的睡颜，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柔弧度。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帐外，寒风依旧呼啸，但帐内，两颗饱经磨难的心，却在战火的余烬中，靠得前所未有的近。这短暂的温情，如同冰原上顽强绽放的雪莲，成为了支撑他们继续前行、面对未知黑暗的……最后一份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