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可爱小宫女vs阴郁偏执皇子 3

深秋的寒意一日重过一日。那道不许再入文华殿的口谕,如同无形的冰墙,将春水阁彻底隔绝在了宫廷之外。赵昀变得更加沉默,常常整日枯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那本崭新的《道德经》,目光却穿透书页,落在不知名的虚空深处。案头那捧早已干枯的桂花,色泽暗淡,只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残香,固执地萦绕在空气中。

元宵明显感觉到了阁内气氛的凝滞。她不懂那些朝堂倾轧、帝王心术,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赵昀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沉重寒意。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走路都放轻了脚步,连说话的声音都细了几分,生怕惊扰了他。只是那双眼睛里,担忧和不安像水波一样,越来越浓。

这天,赵昀被内务府一个管事太监临时叫去,清点入冬的炭例——自然是最劣质的黑炭,还短了斤两。他沉着脸,耐着性子与那太监周旋。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宫道两侧开始点起昏黄的灯笼。

远远地,还未走到春水阁所在的那条偏僻宫道入口,一阵肆无忌惮的、带着醉意的调笑声就刺破了傍晚的寂静,传了过来。

“……跑什么?本殿下还能吃了你不成?抬起头来让本殿下瞧瞧……啧,春水阁那破地方,还能养出这么个水灵的丫头?”

是赵暄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居高临下的狎昵。

赵昀的心猛地一沉,脚步瞬间加快。

昏暗的灯笼光下,元宵被他逼到了宫墙的拐角死角,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赵暄就站在她面前,离得极近,一只手轻佻地撑着墙,几乎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正伸出去,试图抬起她的下巴。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内侍,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躲什么?本殿下是洪水猛兽?”赵暄显然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浑浊而黏腻地在元宵惊恐的脸上来回逡巡,“听说你叫元宵?这名字倒是有趣……来,告诉本殿下,我那十三弟,平日里是怎么养你的?嗯?”

元宵死死咬着下唇,拼命想往墙缝里缩,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只能徒劳颤抖的小动物。

就在赵暄那带着酒气和恶意的指尖即将碰到元宵脸颊的瞬间——

“七皇兄!”

一声冷喝如同炸雷,在昏黄的宫道上骤然响起。

赵暄的手停在半空,醉眼惺忪地转过头。

赵昀几步冲到近前,一把将元宵猛地拽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地挡住。

“七皇兄,”赵昀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这里是宫道,元宵是我春水阁的宫人,若有差错,自有宫规处置,不劳皇兄费心。”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赵暄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赵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那冰冷的眼神慑得一怔,酒似乎醒了大半。他看了看被赵昀护在身后、只露出一角裙裾还在瑟瑟发抖的元宵,又对上赵昀那双深不见底眼睛,一股莫名的寒意竟从脚底板窜了上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冷哼一声,色厉内荏地甩下一句: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他狠狠瞪了赵昀一眼,带着那两个噤若寒蝉的内侍,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拐角,赵昀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身后传来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元宵的额头抵在他冰凉的后背衣料上,身体抖得厉害,泪水很快濡湿了他单薄的衣衫。那滚烫的湿意穿透衣料,灼烧着赵昀的背脊,也像滚烫的岩浆,一寸寸灌入他冰冷的心脏。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昏黄的灯笼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光晕,映照着元宵满是泪痕的脸。那双总是盛满懵懂信赖和娇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她看着他,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抽泣声。

赵昀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脸上的泪水,那滚烫的温度让他指尖猛地一缩,随即又更加用力地贴上去,笨拙地、近乎粗鲁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别怕。”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被砂石磨过,“元宵……别怕。”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然而,当他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眼角的泪痣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纤细的手腕——那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着几道刺目的红痕。

那几道红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昀的心里。

一股暴戾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爆发,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赵暄消失的那个拐角,胸腔剧烈起伏,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渗出血来。

“陛下……”一声微弱的呼唤,带着浓重的哭腔,像一根细弱却坚韧的丝线,猛地缠住了他即将失控的脚步。

元宵的手,冰凉而颤抖,死死地抓住了他紧握的拳头。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挽留。“陛下……别去……”

那眼神,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赵昀的怒火,被这双含泪的、充满依赖和哀求的眼睛,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石像。眼底那焚天的烈焰,在极致的挣扎和痛苦中,一点点被强行压下,沉入最深、最暗的寒潭之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元宵紧紧抓着自己拳头的那只小手,看着她手腕上刺目的红痕。他抬起另一只手,动作极其缓慢地,覆在她抓着自己的手背上。他的手冰冷,她的也在颤抖。

“好。”赵昀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我们回去。”

他握紧了她的手,那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嵌入自己的身体。拉着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他们的巢穴走去。

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宫墙上,扭曲而沉默。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布满荆棘的刀锋之上。那曾经被刻意忽略,被小心掩藏,被月光和桂花短暂暖过的无边孤寒,此刻如同附骨之疽,重新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砖缝,从每一缕寒风中,汹涌彻骨地包裹上来。

为了元宵,他再无退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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