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
第二章 家里的“狗毛”
林野开始做噩梦。
梦里总在重复十岁的暴雨夜:他跑啊跑,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却不敢回头;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抬头看见黑炭躺在血泊里,左前爪断了,颈间的红绳浸着血,眼睛还睁着,盯着他逃跑的方向。
每次惊醒,他都能闻到一股潮湿的狗腥味,床头柜上会散落几根黑毛——短、硬,和黑炭的毛一模一样。可他从没把狗带回家,家里也没养过任何宠物。
更怪的是家里的东西总被挪动。他放在玄关的拖鞋,早上会出现在阳台;画设计图的铅笔,会被拖到门口;甚至他藏在抽屉里的、当年给黑炭编红绳剩下的毛线,也被翻了出来,缠在门把手上,像个“邀请”。
“林野,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邻居陈姐碰到他,眼神怪怪的,“我昨晚好像听见你家有狗叫,还看见一只黑狗从你家阳台跳下去,可你家不是没养狗吗?”
林野的后背瞬间冒冷汗:“陈姐,你……你见过那只狗?”
陈姐叹了口气,拉着他到楼梯间,声音压得很低:“那狗啊,十几年前就没了。当年你家黑炭为了救你,被卡车撞了,就死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后来每到暴雨夜,就有人看见一只黑狗在那附近转,都说……是黑炭的魂没散。”
林野的手开始发抖:“它……它为什么跟着我?”
“还能为什么?”陈姐的声音发颤,“当年你跑了,没敢去看它最后一眼。它是在等你跟它说句对不起啊。”
那天晚上,林野没敢回家,在公司沙发上蜷了一夜。可天快亮时,他看见自己的公文包上,沾着一根黑毛,还有半块红绳——和黑炭颈间的那截,一模一样。
他终于忍不住,买了纸钱和香烛,在暴雨夜跑到巷口的老槐树下。树还在,树干上有个旧疤痕,是当年卡车撞树留下的。他刚把纸钱点燃,身后就传来“哗啦”的水声——黑炭站在雨里,左前爪踩在纸钱的灰烬上,眼睛盯着他,像在等什么。
“对不起……”林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当年我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要跑的……”
黑炭没动,只是抬起断爪,指了指老槐树的方向。林野顺着它指的地方看去,树下的泥土里,露出半块红绳——是他当年给黑炭编的项圈,完整的,没有断。
第三章 永远的雨夜事故
林野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噩梦。
他会在办公室里闻到狗腥味,转头却没人;画设计图时,纸上会突然出现爪印,墨水晕开,像血;甚至走在大街上,只要下雨,就会看见黑炭跟在他身后,颈间的红绳越来越长,像要缠上他的脚踝。
陈姐给他拿来一张旧照片——是当年黑炭还在时拍的,十岁的林野抱着黑炭,狗的左前爪还没断,颈间系着完整的红绳,背景是巷口的老槐树。“你看看,”陈姐指着照片,“当年黑炭的项圈没断,是你后来找它时,在车祸现场捡到半块,以为是它的。”
林野盯着照片,突然想起什么——当年他跑回家后,又偷偷溜出去,在车祸现场只找到半块红绳,以为黑炭的项圈断了,可照片里的项圈是完整的。那他捡到的半块红绳,是谁的?
暴雨夜,林野又去了老槐树下。黑炭果然在,这次它没盯着他,而是转身往巷外跑,不时回头,像在“带路”。林野跟着它,一直跑到当年的马路边——这里现在修成了人行道,可他还能看见当年的画面:卡车的灯光、黑炭的呜咽、人贩子的吼声,还有他自己闭着眼逃跑的背影。
“你想让我看什么?”林野喊着,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黑炭停下,转过身,眼睛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当年人贩子没走,在他跑后,又回来想捡走黑炭的尸体,却发现狗还活着,于是用刀割断了它的项圈,把它拖到了路边的草丛里,而他捡到的半块红绳,是刀割断的。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当年不仅跑了,还没找到黑炭的尸体,以为它被卡车拉走了,却不知道黑炭最后是被人贩子折磨死的。
“对不起……对不起……”林野跪在地上,不停道歉。黑炭慢慢走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湿冷的触感像真的狗毛。他抬起头,看见黑炭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颈间的半块红绳,慢慢和树下的完整项圈合在一起。
“汪。”黑炭叫了一声,很轻,像在回应他。然后它转身,走进雨里,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路灯的光里。
林野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从那以后,每逢暴雨夜,他还是会在巷口看见一只黑狗的影子,颈间系着完整的红绳,左前爪完好无损,像当年还活着的时候。他想靠近,影子就会消失,只留下地上的爪印,和淡淡的狗腥味。
有次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巷口放了一碗狗粮。第二天早上,狗粮没了,地上留下一根黑毛,和照片里黑炭的毛一模一样。
林野终于明白——黑炭的怨念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让他记住:当年他不是“弃狗而逃”,而是没来得及救它;它的项圈没断,它的爱也没断。而那只总在暴雨夜出现的狗,不是怨念,是黑炭还在的证明,是它用自己的方式,陪他走完当年没敢面对的路。
只是从那以后,林野再也不怕狗了,却怕晴天——因为只有暴雨夜,他才能再“见”到他的黑炭。
第四章 窗台上的狗粮
半年后,林野在巷口开了家小宠物店,专门收留流浪狗。每到暴雨夜,他都会在店门口放一碗狗粮,旁边摆着完整的红绳项圈。
邻居问他:“你不怕那只黑狗了?”
林野笑着摇头:“它不是来害我的,是来陪我的。”
有天暴雨夜,他在店里加班,听见窗台上有“哗啦”的声音。抬头一看,一只黑毛土狗正趴在窗台上,左前爪完好,颈间系着红绳,正低头吃他放在窗台上的狗粮。
“黑炭?”林野走过去,狗抬起头,冲他摇了摇尾巴,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了之前的湿冷。
他打开窗户,狗跳进来,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温暖的触感,像真的狗。林野抱着它,眼泪掉在狗毛上,却笑着说:“我知道是你,我等你好久了。”
第二天早上,林野醒来时,怀里没有狗,只有窗台上空了的狗粮碗,和一根黑毛。他拿起黑毛,放在阳光下看,毛上没有雨水,是干燥的,像刚从活狗身上掉下来的。
从那以后,每逢暴雨夜,窗台上都会有一只黑毛土狗来吃狗粮,有时会留下一根黑毛,有时会在他的设计图上踩个浅浅的爪印,却再也没让他看见过恐怖的画面。
林野知道,他的黑炭回来了,以它自己的方式,永远陪在他身边,再也不会走了。只是没人知道,每当暴雨夜,宠物店的监控里,总会拍到一个模糊的黑狗影子,在店里转一圈,然后消失在雨里,而监控屏幕上的时间,永远停在当年黑炭去世的那一刻——晚上十点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