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深,兄妹心牵
殿内的烛火猛地被穿堂风掀得老高,明黄的龙袍扫过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泼洒出来,在铺开的奏折上洇出大片乌痕。刘彻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骨缝里——那是他握剑时才有的力道,带着沙场的戾气。
他盯着我,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那是常年批阅奏折熬出来的痕迹,此刻却燃着骇人的火。“刘琙,你再说一遍?”
我梗着脖子迎上他的目光,指尖还在发颤,却死死攥着衣角。
“掌兵权?那是你替朕守着漠北的风沙,护着关内的炊烟!”他一步步逼近,明黄的龙纹在我眼前炸开,“管国库?那是你踏遍千山万水,为朕淘来的桑麻、冶出的铁器,让关中百姓能吃上饱饭!举贤才、兴农桑?那是你怕朕被奸佞蒙蔽,怕大汉根基不稳,才替朕劈开的阳关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我耳膜发疼:“你说这些是威胁?刘琙,你摸着良心说,这大汉的半壁江山,哪一寸没有你刘琙的血汗?朕若要杀你,当年何必教你兵法?何必让你掌虎符?何必在你出征时,彻夜守在城楼上等你归来?”
他突然停在我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怒火里翻涌着更深的痛。“朕失信于阿娇,是朕的不是。可你怎能将自己比作那些外戚?怎能说什么卸磨杀驴?”
“你是朕的双生妹妹!是从娘胎里就跟朕绑在一起的人!”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将我嵌进骨血里,“朕爱大汉,想扬国威,可若这万里江山没有你刘琙,又有什么意思?”
殿外的风卷着秋雨拍打窗棂,他的声音突然哑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琙儿,你可以怨朕,可以气朕,甚至可以像方才那样拔剑指着朕……但你不能说这种话。”
“朕是皇帝,是刘彻,可朕首先是你阿兄。”他松开手,后退半步,背过身去,龙袍的褶皱里藏着难掩的疲惫,“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凉薄的人吗?”
话音刚落,殿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轻响。我望着阿兄紧绷的背影,方才那些带刺的话像扎在自己心上,又酸又涩。
“阿兄,”我往前挪了半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是琙儿说错话了……琙儿不该那样想你,更不该拿那些混账话刺你。”
他没回头,肩头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我咬着唇,快步绕到他面前,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只是那团骇人的火熄了,只剩下沉沉的倦。
“阿兄别生琙儿的气好不好?”我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指尖怯生生的,“方才是琙儿急疯了,一想到阿娇姐姐……就乱了分寸。你知道的,琙儿最敬重姐姐,也最信你。”
他垂眸看我,目光落在我还泛着红的眼角,忽然抬手,指腹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早知道你这般护她,当初就该让你俩结为异姓姐妹。”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无奈,却没了方才的厉色。
我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腰。“阿兄最好了。”
他闷笑一声,手落在我发顶,轻轻揉了揉:“下次再敢说什么毒酒、杀你的混账话,仔细你的皮。”
“不敢了。”我把脸埋在他衣襟里,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心里那点慌乱总算落了地,“阿兄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兄,琙儿再也不乱想了。”
他低低应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殿外的秋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倒衬得怀里的温度愈发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