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寻常气

这场风波并未就此平息。刘琙虽认了错,也哄得刘彻松了口,心底那点别扭却没散尽。自那这场风波并未因那碗杏仁酪便彻底平息。刘琙虽认了错,哄得刘彻松了口,可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却没散。自那日后,她见了刘彻,公事上依旧利落分明——朝堂议事时该禀奏的军务、该呈递的农桑策论,桩桩件件都不含糊,可一散朝,便转身就走,半句多余的话也无。

刘彻瞧着她挺直脊背离去的背影,廊下的风掀起她的披风一角,露出里头银线绣的暗纹,还是去年他让人给她备的料子。他知道这丫头的性子,认错归认错,心里那点委屈没顺过来,是断不肯轻易服软的。

起初他还耐着性子等,想着过几日她气消了,自然会像从前那样,揣着新得的玩意儿闯进他的书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左等右等,只等来她在朝堂上愈发恭谨疏离的模样,连眼神都少与他对上。

那日散朝,刘彻没回未央宫,径直往刘琙那里去。府里的侍从见了天子仪仗,慌得要通报,被他摆手止住。他穿过回廊,远远见刘琙正坐在庭中看兵书,案上摆着碗冷掉的粥,显然是又忘了进食。

“连饭都不吃,是要学那些清修的隐士?”他扬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压下的沉郁。

刘琙闻声抬头,见是他,忙起身行礼:“陛下。”

“朕来看看,”刘彻走到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碗冷粥,“你的军务,忙到连填肚子的空都没有了?”

她垂着眼:“不敢劳陛下挂心。”

这声“陛下”像根刺,扎得刘彻心口发闷。他索性开门见山:“还在气?”

刘琙没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兵书的封皮。

“阿娇的事,朕知道你委屈。”刘彻放软了声音,“可你要明白,朕是天子,有些事……”

刘琙却忽然抬头看他,眼里藏着点委屈:“阿兄废阿娇姐姐时,就没想过我会难受吗?”

“是阿兄的不是。”刘彻叹了口气,将糕点塞到她手里,“那时只想着朝堂安稳,没顾着你的心思。可你要知道,阿兄从未想过要委屈你。”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柔了,“那日在殿里,你拿匕首抵着自己,阿兄的心都揪紧了。往后再不许这样,听见了?”

刘彻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摔了跤,哭着不肯起来,非要他亲自哄,还要把最爱的蜜饯塞给她才肯破涕为笑。那时的别扭,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推到她面前。是城西那家铺子的糖糕,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日在宫里,你说御膳房的杏仁酪甜得刚好,”他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可朕记得,你小时候总说,再甜的酪,也不如这糖糕对味。”

刘琙的指尖顿了顿,没去看那糖糕,眼眶却悄悄红了。

“还在生阿兄的气?”他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里带了点哄劝的意味,“是阿兄不好,那日说话重了,没顾着你的心思。可你总不理人,阿兄心里……也不好受。”

这声“阿兄”,像把钥匙,瞬间捅开了她憋了许久的委屈。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水汽晃了晃:“阿兄明明知道,阿娇姐姐对我有多重要……”

“是,阿兄知道。”刘彻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揉她的头发,“所以阿兄允你安置她,允你常去看她,还不够么?”

她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却伸手拿起一块糖糕,塞进嘴里。甜意漫开来,带着点熟悉的暖意,堵在心口的郁气忽然就散了大半。

“下次再敢跟阿兄生这么久的气,”刘彻见她肯吃东西,眼底的沉郁散了,语气却故意板起来,“这糖糕,朕让御膳房做一百笼,撑得你三天爬不起床。”

刘琙“噗嗤”笑出声,嘴里含着糖糕,含糊不清地说:“阿兄才舍不得。”

刘彻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也跟着笑了。廊下的风卷着花香过来,吹得庭中那株桂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对兄妹的和解低声道贺。他知道,这世间能让他放下帝王身段去哄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只要她肯笑,这点耐心,这点纵容,又算得了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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