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不嫁

及笄那年，媒官把各国的聘礼单子堆成了小山，有乌孙王送来的夜明珠，有南越国献的珊瑚树，连西域大宛都托使者带话，愿以三匹汗血宝马换公主和亲。太后召我去长乐宫，鬓边的珠翠晃得人眼晕：“琙儿，女子总要寻个好归宿，你看那江都王的世子，文武双全……”

我没等她说完，转身就往宣室殿跑。阿兄正对着地图筹划对匈奴的战事，见我掀帘进来，忙搁下笔：“怎么了？谁惹我们公主不高兴了？”

“我不嫁人。”我往他案前一坐，把聘礼单子推得老远，“那些王子世子，论骑射不如我，论算学不如谢阿蛮，凭什么要我嫁过去看他们脸色？”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不想嫁，那就不嫁。”

“可太后说……”

“太后那边有朕呢。”他拿起一卷兵法扔给我

第二日，阿兄在朝会上公然宣布：“朕的妹妹刘琙，此生不必遵循婚嫁之礼，往后专心辅佐朕打理朝政，谁再提和亲议亲之事，以抗旨论处。”

满朝哗然，御史大夫当场跪下来死谏：“陛下！公主乃金枝玉叶，岂能不婚不嫁？于礼不合啊！”

阿兄把龙椅扶手一拍，声音震得梁柱发颤：“朕就是礼！朕的妹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轮得到尔等置喙？”

退朝后，他带我去御花园的暖房，那里新栽了我最爱的绿萼梅。他折了一枝递过来：“往后这宫里，再没人敢逼你做不愿做的事。”

我捏着那枝梅花笑，花瓣上的露水沾了指尖：“那阿兄可得养我一辈子。”

“好啊。”他望着我，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朕的国库，养得起一个大将军公主。”

后来真有人不死心，平阳公主来劝我：“琙儿，女子总要有个依靠……”

我正擦着我的长枪，闻言抬眉笑：“我有阿兄，有手中枪，有大汉万里江山做依靠，还不够吗？”

她看着我枪尖映出的锋芒，忽然叹了口气：“你啊，真是被陛下宠得无法无天。”

可我知道，阿兄不是宠，是懂。他懂我不愿困在后宅的心思，懂我想与他并肩看万里河山的志向。所以他为我挡下所有流言蜚语，让我能穿着铠甲上战场，能坐在朝堂上议政事，能活得像一阵风，不必为谁停留。

有次庆功宴上，我喝得微醺，靠在廊柱上看月亮。阿兄走过来，递给我一盏温热的醒酒汤：“冷不冷？”

“不冷。”我仰头看他，“阿兄，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任性？”

他望着天边的月，声音很轻：“朕倒觉得，这样的琙儿，才是真的琙儿。”

那晚的风很软，吹得梅香满衣。我忽然明白，有些守护，从不是把你圈在怀里，而是给你一双翅膀，让你飞得尽兴，又知道无论何时回头，总有个人在原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