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注一掷
顾承泽那句“适可而止”，像一块巨石压在宁姝心头。它非但没有熄灭她探究真相的火焰，反而像助燃剂，让那火焰烧得更旺，更冷。这是一种被更高层级的力量强行捂嘴的感觉，让她意识到，厉沉舟的疯狂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水下隐藏着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阴影。
“零”的警告，顾承泽的忌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家南美的“圣所”机构。那里是风暴眼，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也是最危险的禁区。
阿成小组明面上的调查已经按照顾承泽的指示，转向了厉氏国内资产的清算，工作变得按部就班，枯燥乏味。但宁姝知道，暗流从未停止。她通过阿成私下透露的信任，悄悄安排了两条线：一条是继续尝试破解那份关于生物制剂的加密文件，另一条，则是利用一切可能的非正式渠道，搜集关于“圣所”和“零”的碎片信息。
进展缓慢得令人焦灼。加密文件如同铜墙铁壁，而“零”更像一个幽灵，除了那次警告电话，再无任何痕迹。圣所机构的公开信息寥寥无几，表面上看是一家致力于罕见病研究和尖端生命科技的非营利组织，背景干净得过分。
越是干净，越说明其背后的手眼通天。
宁姝感觉自己像在黑暗的迷宫里摸索，四周是光滑的墙壁，找不到任何着力点。焦虑和无力感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她。她开始失眠，即使吃了安眠药，也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里总是厉沉舟疯狂的眼神和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她不敢再信任任何人，包括顾承泽。他提供的安保，此刻感觉更像是一种软禁式的监视。她甚至开始怀疑阿成，这个沉默能干的年轻人，究竟是忠于她，还是最终听命于顾承泽？
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心安的，只有那把黄杨木梳子。她常常在深夜拿出来，对着灯光反复查看，希望能从那些细微的木纹和那个隐藏的机关里，再找到一点师父留下的启示。她总觉得，师父既然留下了这把能开启生路的梳子，或许也预见到了她将会面临的更深层次的困境。
这天深夜，她又一次无眠，摩挲着梳子，目光无意间扫过梳背上那个极其细微的、曾经触发过密道机关的凸起。她下意识地又按了一下。
“咔。”
一声轻响，和上次触发墙板时一样。
但这一次，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宁姝有些失望，正要将梳子放下，却突然发现，梳子本身似乎有些异样——那一排紧密的梳齿，最中间的那几根，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去抠动那几根梳齿。试到第三根时，那根梳齿竟然被她轻轻拔了出来！
梳齿末端并非平口，而是带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形状奇特的金属凸起，像是一把微缩的钥匙！
宁姝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压住激动，仔细查看拔掉梳齿后留下的那个小孔。孔洞很小，内壁似乎有什么刻痕。她将手机手电筒对准孔洞，眯起眼睛往里看——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隐约看到孔洞内壁上，似乎刻着几个比针尖还小的符号！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密码或者坐标！
师父！他真的留下了后手！
宁姝立刻找来纸笔，凭着记忆和灯光反射，艰难地将那几个符号临摹下来。符号很抽象，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是简化后的星图或线路图。她反复端详，却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这显然是一种需要特定解码方式的密信。钥匙有了，锁在哪里？
她想起师父笔记本里提到的，宁薇生前也在暗中调查厉沉舟。这把梳子本是成对，另一把在宁薇手里。那么，这些符号，会不会和宁薇有关？或者，解码的线索，藏在宁薇留下的其他东西里？
宁薇的东西……大部分应该都在厉家老宅，而老宅现在已被警方查封，作为案发现场被严格看管，她根本无法进入。
还有一个地方——宁家。
虽然宁家父母令她心寒，但宁薇作为他们曾经最疼爱的女儿，或许会保留一些她的遗物？尤其是那些不显眼、看似普通的小物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去宁家，风险极大。宁家父母态度不明，很可能再次出卖她。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解码线索的途径。
这是一场赌博。赌宁家父母对已故女儿还残存一丝真情，赌他们不知道或者不敢参与更深的阴谋，赌她能在那座冰冷的宅子里，找到被忽略的关键碎片。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阿成。第二天上午，她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没有去公司。然后，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用之前偷偷准备的、未登记在顾氏名下的备用手机和电话卡，叫了一辆网约车，直奔宁家。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逐渐变得陌生，宁姝的手心微微出汗。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又一次背叛，还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车子在宁家别墅不远处的路口停下。宁姝付了钱，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帽檐，走向那座她只短暂居住过、却充满压抑记忆的宅子。
按响门铃后，来开门的是宁家的保姆张妈。张妈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大……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点以前的东西。”宁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先生和夫人……他们不在家。”张妈挡在门口，没有立刻让她进去的意思，语气支吾。
不在家？宁姝心中疑窦顿生。是巧合，还是刻意回避？
“没关系，我拿了东西就走。”宁姝不动声色地推开张妈，径直走了进去。
别墅里很安静，透着一种人去楼空的冷清。宁姝快步上楼，走向原来宁薇的房间。房间果然还保持着原样，一尘不染，像是有人定期打扫，但却没有了生气，像一个华丽的坟墓。
她开始仔细地翻找梳妆台、床头柜、书桌……寻找任何可能带有特殊符号、或者能与她手中梳子内符号对应上的物品。信件、日记本、首饰盒……她一件件检查，心跳如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几乎翻遍了所有明面上的东西，却一无所获。难道猜错了？线索不在这里？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那盏复古的欧式台灯。灯座是黄铜打造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其中一组花纹的走向和组合，让她觉得异常眼熟！
她立刻掏出临摹着符号的纸条，对比台灯底座的花纹。
不对，不完全一样。但有一种神似的感觉……像是同一种风格的不同变体？
她尝试着用手去触摸、转动那些花纹装饰。当她的手指按到灯座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类似玫瑰花苞的凸起时——
“咔。”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灯座侧面，竟然弹开了一个小小的、隐藏的暗格！
暗格很小，里面只放着一枚戒指。戒指款式简单，铂金指环，上面镶嵌着一颗不大的、色泽深邃的蓝宝石。
宁姝拿起戒指，对着光线仔细查看。戒指内侧，刻着一行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英文字母：
**“To V, My Zero.”**
（致 V， 我的零。）
V， 显然是宁薇（Wei）的缩写。
而 **My Zero**——我的零？！
宁姝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Zero！零！
宁薇的戒指上，刻着“我的零”！
这意味着什么？宁薇和“零”有关？而且关系亲密到足以让对方赠送刻着如此称呼的戒指？厉沉舟知道吗？还是说……厉沉舟口中的“零”，和宁薇戒指上的“零”，根本就是同一个存在？！
一个更可怕、更荒谬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
难道厉沉舟疯狂爱恋、不惜一切想要“复活”的宁薇，本身就和那个神秘恐怖的“零”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那厉沉舟呢？他在这盘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一个纯粹的、被利用的疯子？还是……一个知情者？或者说，他本身也想接触或利用“零”的力量？
所谓的“复活”仪式，背后隐藏的真相，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复杂！
宁姝握着那枚冰冷的戒指，站在宁薇寂静的房间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以为自己正在接近真相，却发现自己可能推开了一扇通往更深渊的大门。
而门外，是无边的黑暗，和一个名为“零”的巨大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