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时间像指缝里的流沙，悄无声息就滑到了十二月

北方的冬天带着干冷的锐气，无孔不入

于朦胧在北京的临时住所里，拎起那件陪他过了好几个冬天的黑色棉服

袖口的地方已经磨得起了毛边，布料薄得透光，里面的棉絮早在反复的洗涤中板结、流失，几乎没了保暖的作用。

他是时候买件新的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点亮手机屏幕，点开了那个橙色软件。

搜索“男士棉服”，跳出来的页面五花八门。

他看得仔细，指尖慢慢滑动

。“加厚”、“防风”、“保暖羽绒棉”……

价格从几十到几千，跨度大得惊人。

他习惯性地筛选“价格从低到高”，略过那些过于廉价、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又在四位数的选项前停顿片刻，最终默默划走。

他看得更多的是一百到三百这个区间。

点进几个款式看起来差不多的链接，反复比对详情页的材质说明、尺寸表，再一条条翻看买家秀，尤其注意那些带图的追评，看洗过之后会不会变形、掉色，保暖效果是否真如描述。

于朦胧：这家运费险有点贵……

于朦胧：这个颜色好像容易沾灰……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完成一项需要严谨评估的工作

最终，他选中了一件薰衣草紫色的短款棉服，标价二百三十八块

下单，付款，等待。

几天后，包裹到了。

拆开，衣服带着新布料的味道，颜色和图片没什么差别。

他试穿了一下，L码，因为他清瘦，穿着倒也合身。

这时，一张小小的红色卡片从包装袋里飘落——“好评返现5元”。

于朦胧拿起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录制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视频里，他坐在不锈钢铁架床边，床边的空地上摞着两个打开的纸箱子，里面是他所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有限的空间让他的长腿在拍摄时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他对着镜头转了转手腕，展示了一下衣服，脸上带着点简单的、满足的笑意，像个终于买到心仪玩具的大男孩。

然后他将视频上传到商品评价区，附言

“还可以，版型非常不错，第二次购买它家的衣服，给客服姐姐点个赞，人很好”

做完这一切，他耐心地等待着那五元返现到账。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给宋离拨通了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屏幕那头的宋离似乎是在牧场的临时宿舍里，光线不算明亮。

她裹着一件看起来就很厚实、长及脚踝的深色羽绒服，像只畏寒的小动物蜷坐在床上，背景是简单的铁架床和格子窗帘。

她看到他的脸，笑了起来

于朦胧：阿离，你看

于朦胧立刻站起身，后退两步，让摄像头能拍到他全身，他轻轻转了个圈，展示那件紫色的新棉服，眼神亮晶晶的

于朦胧：新衣服，好看吗？

宋离：好看！这个颜色很衬你！

宋离由衷地称赞，紫色让他冷白的肤色显得不那么清冷

宋离：看着挺精神的。多少钱买的呀

于朦胧含糊地应道

于朦胧：没多少，性价比挺高的

他扯开话题，问她牧场冷不冷，晚饭吃了什么。

宋离笑着回答，心里却留了个意

挂了视频后，她立刻打开淘宝，把刚刚和于朦胧视频的时候他穿着紫色棉服的截图，用淘宝的识图功能搜索。

同款页面跳了出来，醒目的标价：238元。

宋离不信邪地点进评论区，想在评论区找找看有没有于朦胧发的

她选择了最新评论，第一条就是那个于朦胧坐在床边转手展示棉服的视频

宋离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二百多块钱的棉服，在北京那种干冷彻骨的冬天里，能有多暖和？

恐怕连她身上这件羽绒服一半的保暖效果都没有

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之前来内蒙都冻得直哆嗦，现在却只穿着一件如此单薄的新衣服，还高兴得像个孩子……

她想起他刚才展示衣服时，身后那狭小的、堆着行李箱的房间，想起他总是不愿多谈工作的艰辛，想起他对自己节俭，却总想给她和她的家人最好的……

一股酸涩又温暖的心疼，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头，漫过喉咙，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的傻小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