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晚来天欲雪

病树前头万木春。

不知是不是真像这诗说的那样，久病之人总是会枯木逢春，可这几天，淡烟确实感觉自家小姐的脸色好了许多，不似往日苍白消瘦。

“小姐今天气色不错，不如我们去湖边逛逛吧。”

齐小姐坐在桌案前，见淡烟突然出现，手中的笔也随之一顿，一滴墨落在了纸上，她心里的那幅山川便再没了那般峻秀之气。

她轻叹口气，将手上的那卷被墨色洇晕的纸放在一边废弃的篓里，抬眸对着淡烟微微一笑：“好啊。”

淡烟是为了她好，她知道。

早春的风总是带着那股料峭的寒，吹得人心沁凉，淡烟抱着披风跟在齐小姐身后一脸失算的懊恼模样。她是想小姐出来散散心消解烦闷，可也不能为了消解烦闷加重病情啊！

出门不过半刻，她就想劝小姐回去了。

齐小姐性子柔软，平日屋里的四个仆人都将她视作琉璃似的人儿，仿佛碰一下，她便碎了。可她性子软，骨子却倔，就像现在，淡烟刚开口要劝，就见自家小姐摇了摇头，抿着唇自顾自的向湖边走。

淡烟读的书不多，但她想，这可能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吧？

呀，她可不能是君，充其量是个佞臣。成天看着自己小姐美丽却消瘦的脸，就跟看着一朵花从极盛之时渐渐凋零。若是没见过极尽妍态的模样，她自然不会心中无憾，可如今......她希望小姐再自私一点，活得更洒脱些。

淡烟想着想着，就给自己劝好了，这会儿也不想着让小姐回去，而是想着法子让小姐更加欢喜一些。

“小姐小姐，这个石子好漂亮，带回去放小姐的鱼缸里可好？”

“淡烟，鱼缸里的石子已经很多了......”而且每一颗都比这个更漂亮啊，齐小姐刚想拒绝，就看见淡烟亮晶晶的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她心下一软，“好，很漂亮的小石头，一并带回去吧。”

“哦～果然我的眼光还是比丹云好的，对不对小姐！”淡烟急需一个肯定，她知道，小姐定然会夸她有眼光。

齐小姐颔首，笑得温婉而动人：“嗯，你们的眼光都很好，找到的都是很漂亮的玩意儿。”

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如一朵水莲的姿态没有被淡烟看见，却被她脚下的一尾鱼看了彻底。

湖畔嫩柳抽新芽，春日暖阳映繁花。岸边风光无限好，齐小姐却看着这春景满腹惆怅。

鱼儿看着佳人眉眼的轻愁，连身上的伤都忘了痛。还是淡烟想用漂亮的花给齐小姐编织花环时发现了它。

淡烟惊呼：“呀，小姐，这有条鱼，快要死啦！”

齐小姐循声望去，一尾长相奇特的大鱼躺在岸边，身上的伤极重，连鱼鳍都断裂了。

“我只知道守株待兔，没想到守湖还能等到自投罗网的鱼呢，小姐，既然老天爷都把这鱼送到你面前，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炖了，给小姐补补身子吧！”淡烟想的很美好，可那条鱼好似听懂了，鱼尾巴扑腾着慌张的想往湖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