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如梦——燕临
管家那带着哭腔的惊呼,如同丧钟,骤然敲响在黎明将至的寂静院落里。
“奉旨捉拿”、
“入宫问话”——
这几个字眼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燕临的心头,让他瞬间血液逆流,四肢冰冷。
来了!
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如此毫不遮掩!
慈悲庵的厮杀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宫中的旨意竟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般,精准地扑了过来!
这已远非寻常的弹劾或调查,而是近乎撕破脸的雷霆手段!
对方根本不在乎是否证据确凿,而是要借着姚巳之死(他们定然已得到消息)这股“东风”,强行将他扣入宫中!
一旦入了那深宫高墙,生死便再也不由自己掌控!
栽赃陷害、屈打成招……有太多办法可以让他“认罪”,从而坐实燕家的罪名!
好狠毒的手段!
好快的动作!
燕临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剧烈的刺痛让他勉强维持住一丝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和惊怒,目光锐利地射向那瘫软在地的管家:
“父亲呢?父亲可知情?”
“侯、侯爷……”
管家面如土色,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侯爷也被几位宫中来的将军‘请’去了前厅,说是……说是陛下同时召见……但、但那些禁军分明把守着前后门,这、这分明是……”
分明是软禁!
是挟持!
对方不仅要拿他,连父亲也一并控制住了!
这是要彻底瓦解燕家的反抗能力!
燕临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世子!快、快从后门走吧!”
管家猛地爬过来,抱住他的腿,涕泪横流,
“老奴拼了这条命也能拖住他们片刻!您绝不能进去啊!进去了就完了!”
走?
燕临看着老管家惊恐绝望的脸,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瞬间便被掐灭。
不能走!
此刻若逃,便是畏罪潜逃,正好坐实了所有罪名!
燕家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父亲更是会被即刻问罪!
而且,府外定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根本无路可逃!
更不能反抗!
与宫廷禁军动手,形同谋反,那是即刻诛九族的大罪!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选择——
进去!
进宫!
去面对那未知的狂风暴雨!
唯有进去,才有一线生机,才有一丝周旋的余地!
才能知道对方究竟掌握了什么,才能想办法为父亲、为燕家争取时间!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之下,燕临的眼神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和坚定。
重生一世,他早已不是那个遇事只会愤怒冲动的少年。
越是绝境,越要冷静!
他弯腰,用力将老管家扶起,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起来。慌什么?陛下召见,是臣子的本分。更衣。”
“世、世子?!”
老管家难以置信地抬头,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眼前这个瞬间褪去了所有浮躁、只剩下冰冷沉稳的少年。
燕临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回屋内。
他迅速脱下沾染了夜露和尘土的外袍,换上一身符合世子身份的锦袍玉带,动作有条不紊,甚至还有心思将微乱的发髻重新整理端正。
镜中的少年,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眉眼锐利,脊梁挺得笔直,仿佛不是去赴一场生死未卜的鸿门宴,而是去参加一场寻常的宫宴。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目光落在怀中那藏着白玉兰花瓣的隐秘之处。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房门,迎着那渐渐亮起、却寒意刺骨的晨光,大步向外走去。
“世子!”
老管家哭喊着还想阻拦。
“守住院子,等父亲和我回来。”
燕临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前厅已然被明火执仗的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森冷的铁甲和兵刃反射着晨曦冰冷的光,肃杀之气弥漫。
为首的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太监,正手持明黄绢帛,面无表情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