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非我

火把忽明忽暗,照得石壁上的画像扭曲如鬼魅。我死死盯着那张与我容貌相似却眼神冷漠的面孔,耳边回荡着谢明玥方才的话:"你才是冒牌者。"

"你以为他是怜惜沈家嫡女?"她指甲轻叩画像,声音像刀子划过青石板,"他要的,是能替他揭开真相的工具。"

"住口!"我甩开铜镜,镜面撞上香案发出巨响。檀木香案翻倒时,几片泛黄纸张飘落眼前。

火把骤亮,照亮画像女子脖颈处的鎏金锁链——与谢景行赠我的那条纹路相同。那日他在冷宫外握住我手腕说:"你是沈知遥。"可现在看来,那句话竟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纸张掠过眼前,我看见了熟悉的小楷。那是沈父的字迹,写在洒金笺上的密信。墨迹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戊戌年冬月初七,调换女婴事已办妥......"

"你看清楚了,"谢明玥将信笺按在画像上,"这封信本该和你一起葬身冷宫。当年若不是梅九娘心软,你现在早就是坟头草。"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石壁。袖中圣旨擦过脸颊,残片上"废后"二字刺得眼眶发酸。记忆突然闪回:谢景行在紫宸殿前替我挡下弩箭,血珠滴在我手背上;他在尼庵中吐血仍护着我,说"别信任何人";还有祠堂瓦片下,他手指划出的"长乐未央"......

画像女子耳后的朱砂痣突然渗出暗红,像极了我袖中圣旨上的血迹。我慌乱地抹去,指尖沾满猩红。

"大婚夜他在等谁掀盖头?"谢明玥贴近耳语,檀香混着龙涎的气息让我想起某个深夜,"是你吗?还是那个真正的沈知遥?"

我猛然抬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石室里霉味混着潮气,熏得人喉咙发紧。画像上的女子眉眼清冷,唇角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那笑容此刻看去,分明是在嘲笑这场身份闹剧。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假扮我的人已经引开追兵,但我知道,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找来这里。

"真正的沈知遥五岁时就死了。"谢明玥塞来短匕,寒光映出我们相似的朱砂痣,"你现在不过是个替代品。"

圣旨残片突然渗出新字,墨迹晕染开来:"戊戌年冬月初七 沈廷章亲笔"。我想起梅九娘临终前诡异的笑容,想起她曾说:"你父亲啊,可从来没真正疼过你。"

"若我不是沈家嫡女..."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那日在太极殿接住你金钗的还是我吗?"

"谢太子守了一夜的是皇后之位,不是你这个人。"谢明玥冷笑,"你以为他在保护你?不,他是在等待这一刻。等你替他揭开真相。"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赤裸裸的真相。石室空气凝固,画像女子的笑意仿佛活了过来。

俯视镜头下,铜镜映出三重倒影:画像中的女子、谢明玥,还有我自己。手部特写里,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血痕。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谢景行...你骗我。"

抬脚跨过香案时,袖中铜镜掉落。火把熄灭前最后一幕,我看见画像女子的笑容扭曲成嘲讽。远处战鼓再起,局势未定。

我攥着那把短匕,刃口割破指尖。血珠顺着掌纹蜿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谢明玥突然拽住我手腕:"追兵要到了。"她指尖冰凉,像蛇信子擦过皮肤,"你若想活命,就跟我走。"

脚步声停在门外。铜锁发出细微响动,有人在撬门栓。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圣旨残片上渗出的新字——"戊戌年冬月初七 沈廷章亲笔"。

记忆闪回:梅九娘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喉间发出咯咯笑声。那时她分明说了什么,可我一直没听清。

"他早知道我不是真的沈知遥?"我声音发颤,"所以他才..."

"所以他才要娶你。"谢明玥将我往后拽,"只有你才能打开密道尽头的石匣。那里面装着废后真正的遗书。"

门外传来重物撞击声。木门震颤,灰尘簌簌落下。我望着画像女子脖颈处的鎏金锁链,想起谢景行将它系在我颈间时说:"这是长乐宫旧物。"

"谢景行..."我喉咙发紧,"他到底想要什么?"

谢明玥冷笑:"你以为他在冷宫外说的话是真心?他说'你是沈知遥'的时候,眼里根本没有光。"

我想起那个雪夜。谢景行握着我的手说这话时,确实在看别处。他的目光掠过我肩头,落在祠堂瓦片下的暗格。

"走!"谢明玥用力扯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却往画像靠近一步。火把将熄,女子眉眼愈发狰狞。她耳后朱砂痣的血迹还在蔓延,染红了半边脸颊。

铜镜映出三个倒影。最右边的画像女子嘴角翘起,仿佛在笑。我突然发现她的笑容和谢明玥一模一样。

"你们..."我转身盯着谢明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瞳孔猛地收缩。就在这时,木门轰然倒塌。火光涌入门内,照见来人玄色衣角上的金线蟒纹。

是谢景行。

他站在门前,手中握着另一把短匕。与我手中这把一模一样。

"我说过,"他声音沙哑,"别信任何人。"

我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黄帛,正是我丢失的圣旨残片。上面"废后"二字在火光下泛着血光。

谢明玥突然将我推向画像。我踉跄着撞上石壁,袖中铜镜掉落。最后一眼,看见谢景行朝我奔来,手中短匕直指谢明玥。

寒光闪过,我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火把彻底熄灭前,我看到画像女子的笑容变成了哭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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