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5
暮色四合,章佳府邸的饭厅内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氤氲着家的暖意。
云琅换下白日里那身火红的骑装,穿了一身家常的藕荷色暗花细布旗装,发髻松松挽着,只簪了朵小小的珠花,可爱极了。
脸上的怒气早已褪去,只剩下几分午后闹腾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她磨磨蹭蹭地走进饭厅时,父亲阿克敦、母亲瓜尔佳氏和兄长阿桂已经落座。
云琅:“阿玛,额娘。”
阿克敦依旧是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正襟危坐;
“来了,快来一同用膳吧。”
瓜尔佳氏温柔含笑,目光在儿女身上流转;
“云儿快来。”
阿桂正低头小口喝着汤,神色平静,仿佛白天那场无妄之灾从未发生。
云琅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偷偷觑了阿桂一眼。
白日里那些刻薄话此时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再看看哥哥平静的侧脸,她心里那点小小的愧疚感悄悄冒了头。
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还迁怒得那么凶……
她拿起筷子,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阿桂面前那盘色泽金黄的荷包里脊上——那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菜。
云琅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最甜美的笑容,拿起公筷,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最大、炸得最酥脆的里脊,越过半张桌子,“啪嗒”一声,精准地放进了阿桂碗里。
“哥哥,吃这个!”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
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阿克敦从饭碗里抬起头,疑惑的目光扫过女儿那过于灿烂的笑脸,又看看儿子碗里那块突兀的里脊,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
阿桂的动作也顿住了,他缓缓放下汤匙,视线落在那块冒着热气的里脊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抿平。
他没有立刻动筷,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自己的筷子,轻轻巧巧地将那块里脊……从碗里拨到了旁边的小碟子里。
“咳。”阿克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语气带着一贯的古板探究。
“云琅,今日怎么转了性子?连你平日里最爱吃的荷包里脊,都舍得夹给你哥哥了?”
他疑惑的目光在云琅脸上逡巡,显然觉得这“兄妹情深”来得有些突兀。
瓜尔佳氏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温声道。
“老爷,瞧您说的。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呀。琅儿这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兄长了。阿桂今日下值回来,看着是有些清减了。”
她说着,还赞许地看了云琅一眼。
云琅得了母亲声援,立刻顺杆爬,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额娘说得对!就是就是!哥哥每日当差辛苦,人都累瘦了,我这个做妹妹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飞快地伸出筷子,再次夹起一块里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又丢进阿桂的碗里,仿佛在弥补刚才被“嫌弃”的损失。
“哥哥,再吃一块!这个可好吃了,特别好吃!”
她这番“真情流露”,配上那夸张的“心疼”表情,简直用力过猛。
阿克敦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显然对女儿这突如其来的“肉麻”颇不适应,甚至觉得有点不合“礼数”。
他刚想开口训导两句“食不言寝不语”,却被阿桂一声低低的轻笑打断了。
阿桂看着碗里那块“烫手”的里脊,终于抬起眼,看向对面努力扮演“乖巧妹妹”的云琅。
他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烛光,也映着云琅那张强装甜笑的脸,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于胸的调侃。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哦?心疼我清减了?那……今日午后,是谁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穿着新衣像个‘晦气的账房先生’,戴着玉佩‘坠得慌’,‘老气横秋’,还说我‘丑得绝配’,出去会‘丢她的人’?”
他语速平缓,一字不差地复述着云琅白日的“评语”,末了,还轻轻挑了挑眉,反问了一句。
“怎么,才几个时辰,我这身‘酸腐气’就变成‘清减’值得心疼了?”
轰——!
云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像打翻的颜料盘一样,迅速由红转白,又由白涨成一片羞恼的绯红!
她那双杏眼猛地瞪圆,里面哪还有半分讨好,瞬间燃起了熟悉的、被揭穿老底的熊熊火焰!
她好不容易才拉下脸皮主动示好,甚至把自己最爱吃的菜都让出去了!结果呢?
这个坏哥哥!不仅不领情,还当着阿玛和额娘的面,把她白日的混账话原封不动地抖落出来!
这让她这个章佳姑奶奶面子往哪儿搁?!
“你!”云琅“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气得浑身微微发抖,指着阿桂,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和恼怒而拔得又尖又利。
“章佳阿桂!你……你爱吃不吃!”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筷子已经闪电般伸出去,目标精准——
不是夹菜,而是报复性地、狠狠地将自己刚才夹进阿桂碗里的那块荷包里脊,又给戳了回来!
云琅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股子“喂狗都不给你”的意思。
那块可怜的里脊在空中划了个短弧,狼狈地掉回了她自己的碗里,汤汁还溅出了几滴。
“谁稀罕给你吃!姑奶奶我自己吃!”
云琅气鼓鼓地吼完,一屁股重重坐回椅子上,看也不看桌上其他人瞬间变得精彩纷呈的脸色。
云琅端起自己的碗,埋头就开始扒饭,那架势,仿佛要把碗底都啃穿,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活像只炸了毛的河豚。
饭厅里一片死寂。
阿克敦端着碗,彻底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看着女儿这比翻书还快的变脸,再看看儿子碗边那点被“嫌弃”的油渍,只觉得满脑门的问号和“成何体统”在盘旋。
瓜尔佳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看看气成包子的女儿,又看看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儿子,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声的叹息。
阿桂看着碗里空掉的位置,再看看对面那个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的、气呼呼的小身影,嘴角那抹无奈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终于藏不住了。
他摇摇头,端起碗,低低地、只有自己能听见地咕哝了一句:“这炮仗脾气……真是半点也逗不得。”
随即也默默吃起饭来,只是眼底深处,那丝对妹妹的纵容,终究是盖过了白日的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