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第三十三章:你们卑鄙无耻

经过一段颠簸、阴暗不见天日的偷渡旅程,江绾被带到了东南亚某处隐秘的庄园。
这里戒备森严,与外界隔绝,空气中弥漫着热带植物潮湿的气息和一种无形令人压抑的威压。
她被带进一间宽敞,却装饰得古色古香,充满中式韵味的房间。
尽管双手仍被缚着,身体因长途跋涉和伤势而虚弱不堪,但她依旧强迫自己站得笔直。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已有七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做工精良的丝绸唐装,手中拄着一根光滑的紫檀木手杖。
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房间的气氛,仿佛都因他的到来而瞬间凝固。
他就是坤叔。
东南亚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枭雄。
坤叔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被带进来的江绾身上。
他的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反而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温和微笑。
那笑容在他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绽开,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
他慢慢走到江绾面前,仔细地贪婪端详着她的脸,眼神里交织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和失望。
“千算万算……”
坤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磁性,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我算计了一辈子,都没算到……”
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里听不出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女儿,最后会成了警察。”
他的视线依旧紧紧黏在她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突然僵住,眉头缓缓皱起。
他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她脸颊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红肿,嘴角破裂后留下的细微疤痕。
刹那间,坤叔身上那股温和感慨的气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怒意。
那怒意并不张扬,却让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这脸……”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江绾的脸,语气里充满了毫不作伪的心疼和愠怒:
“是谁这么不小心?!”
他上前一步,几乎凑到江绾面前,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一字一句,清晰地从齿缝间挤出:
“把我女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成了这样?”
坤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旁边垂手肃立的阿青等人。
“实在是可恨!”
坤叔那番带着诡异父爱的言论,如同最油腻的蛛网,试图麻痹江绾的意志。
然而,江绾的回答却像一把淬火的匕首,瞬间斩断了所有虚妄的丝线。
她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但眼神却清亮如寒星,带着毫不掩饰的决绝和真相的锋芒,直视着坤叔:
“我不是你的女儿。”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砸在铺着昂贵地毯的地面上,“从来都不是。”
“我从一开始来到东南亚,被你收养,进入你的势力范围,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她清晰地剖开残酷的真相,粉碎了坤叔可能残存的任何幻想:
“那是我的任务。我是警察,从始至终,都是。”
她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带着一种赴死的坦然和职业的骄傲:
“现在你既然都知道了,也好。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必再演这些令人作呕的戏码。”
坤叔脸上那伪装的温和,如同脆弱的玻璃面具,在江绾这番话下骤然崩裂,露出底下狰狞的真实面目。
他的目光瞬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胸膛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着。
他死死盯着江绾,那眼神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
“好……好……好!”
坤叔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意和被彻底羞辱后的疯狂:
“我本来……本来还在等你的一个解释,哪怕你骗骗我,给我一个台阶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杖重重顿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可你!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一下,你就这么恨不得跟我划清界限?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是我坤叔最大的笑话?”
极致的愤怒让坤叔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他猛地一挥手,对着手下厉声喝道:
“拿过来!”
一个手下立刻恭敬地递上一个银色的金属小箱。
坤叔粗暴地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几支已经灌满不明透明液体的注射器和几小瓶药剂。
看到那针管,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阿青脸色骤变。
他猛地跪倒在地,膝行两步,抓住坤叔的裤脚,声音带着惊恐的哀求:
“坤爸,坤爸息怒!”
“求您……再给江绾一次机会,她只是一时糊涂,她……”
阿青急得语无伦次,试图挽回这可怕的局面。
坤叔一脚踹开阿青,看都没看他一眼,充血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江绾,声音冰冷而残酷:
“机会?我问你最后一次。”
他拿起一支注射器,排掉里面的空气,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愿不愿意留在我手下,彻底忘了警察身份?”
江绾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朝着坤叔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狠狠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你不配!”
虽然因为虚弱和距离,唾液并未真的吐到他脸上,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经代表了最极致的侮辱和拒绝。
“找死!”坤叔彻底爆发了,他最后一丝理智被怒火烧尽。
他猛地扑上前,亲自抓住江绾被缚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将那冰冷的针头狠狠刺入了她的手臂血管中。
拇指用力,透明的液体被迅速推入江绾体内。
一针推完,坤叔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恨,又疯魔般地拿起第二支、第三支……
足足将五支注射器里的液体,全部注射进了江绾的身体。
江绾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冰冷的异样感伴随着一阵阵诡异的灼热迅速流遍全身,视线开始模糊涣散。
坤叔扔开空了的注射器,喘着粗气,看着眼神逐渐失去焦距的江绾,脸上露出一种残忍而满足的狞笑:
“哼……警察就是硬骨头,老子看你能硬到几时!”
“帮我好好尝尝……我这新货的滋味怎么样!”
坤叔残忍而满足的狞笑还回荡在空气中,他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名手下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因药物作用而开始剧烈颤抖意识模糊的江绾拖了起来。
她被带离那间充斥着权力与冷酷气息的房间,一路拖行。
最终被扔进庄园角落一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里。
门从外面被哐当一声锁上。
茅草屋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霉烂稻草和尘土的气息。
江绾被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只有一堆稀疏潮湿、散发着腐味的茅草。
几乎在被扔下的瞬间,那五支不明药剂带来的恐怖反应便如同海啸般彻底爆发了。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那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每一寸骨髓、每一条神经末梢的恐怖感觉。
仿佛有成千上万只无形的、带着毒刺的火蚁钻进了她的血管。
在她的体内疯狂地啃噬、爬行、撕咬。
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炉和冰窟的极端循环。
上一秒还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灼烧,下一秒又如同赤身裸体被扔进西伯利亚的冰原,冷得牙齿疯狂打颤。
剧烈的肌肉痉挛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地面和粗糙的茅草堆里痛苦地翻滚、扭曲。
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钻心蚀骨的折磨。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和痛苦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嗬……嗬……”
她张着嘴,却因为剧烈的痉挛和疼痛而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破碎不堪的抽气声。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她的意识在剧烈的生理反应下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模糊时,仿佛置身于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之中;清醒时,那恐怖的痛苦便更加深刻地折磨着她。
她用头撞击着地面,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转移注意力,但毫无用处。
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抠抓身下的泥土和茅草,指甲翻裂渗出鲜血也毫无知觉。
这种地狱般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那恐怖的浪潮终于开始缓缓退去时,江绾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浑身都被冷汗彻底浸透,瘫在冰冷的茅草堆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打着哆嗦,每一次轻微的抽搐都牵扯着仿佛被彻底碾碎过的神经。
她双眼空洞地望着茅草屋破烂的顶棚,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
劫后余生的麻木与依旧残留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断了死寂中只剩下沉重喘息的声音。
阿青端着一杯水和一些简单的食物,迟疑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瘫在茅草堆里,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江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关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沉重。
他蹲下身,将东西放在一边,看着江绾那双因极致痛苦而有些涣散的眼睛,声音干涩地开口:
“刚刚坤叔给你注射的,是‘新天堂’,纯度很高的一种dupin。”
阿青艰难地说出那个词,避开了江绾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药性很烈,会上瘾,非常难受,我知道。”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为她着想:
“绾绾,事已至此,你再也回不去了。警察不会要一个瘾君子的,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警察了。”
他拿起那杯水,递向江绾干裂的嘴唇,带着一丝劝降的意味:
“别再硬扛了,没意义的。去跟坤叔低个头,认个错,服个软,好歹先保住命再说,行不行?”
“呵……”江绾猛地偏开头,避开了那杯水。
尽管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但她眼中迸发出的怒火和鄙夷却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阿青灼伤。
她的声音因虚弱而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恨意和清晰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血咬出来的:
“你们……卑鄙无耻!”
她剧烈地喘息着,积蓄着力量,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了最轻蔑的审判:
“畜生……都不如!”
这句话耗光了她刚恢复的一点气力,她再次瘫软下去,胸口剧烈起伏。
但那双眼睛却不屈地瞪着阿青,里面没有丝毫妥协,只有彻底的决绝和冰冷的仇恨。
阿青被她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递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江绾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默默地放下水杯和食物,站起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茅草屋。
门再次被锁上。
黑暗中,只剩下江绾压抑着痛苦和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声。
身体的折磨或许暂时减缓,但精神的酷刑和未来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她知道,阿青说的是事实,她曾誓言捍卫的归队之路,或许真的已经被那五针药剂彻底斩断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向这些畜生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