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一)

#:吃掉无情道大能

墨北修无情道百年,离飞升只差杀妻证道。

宗门抓来小魔修颜酒塞给他:“此物正好祭剑。”

她恨他入骨,日夜琢磨如何杀他。

他却在她画满涂鸦的牢墙前动摇:“魔修,当真都该死?”

雷劫前夜他解开捆魔绳:“走吧,别再被抓了。”

十年后魔尊颜酒血洗修真界,在他宗门地牢发现疯癫的墨北。

长老将他炼成丹药救醒昏迷的魔尊:“此丹大补。”

她咽下丹药整顿三界,却不知吃的是谁。

人族撕毁和约那日,她指尖突然溢出剑气——

斩尽了最后的人间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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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的洞府里,冷得像千载不化的玄冰窟。

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石壁、蒲团,以及一柄悬在虚空的长剑,剑名“无妄”,清光凛凛,照得石壁一片幽冷。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常年浸染的檀香,以及一种更锐利、更虚无的气息——那是无情道修炼到极致,连自身存在都仿佛要化入规则的气息。

他盘坐在蒲团上,眼眸低垂,呼吸若有若无。大乘圆满的修为在他体内奔流,如同深海中无声的暗涌,磅礴而冰冷。只差一步,一步之遥,便是褪去凡胎,霞举飞升。可那最后一道叩开仙门的雷劫,却迟迟不至。

宗门大殿里长老们低沉的议论,如同附骨之疽,又在他灵台深处浮起:

“……杀妻证道,古法有载,当为天意所示……”

“……剑心澄澈,方引天雷……”

“……那魔修女娃,命数已定,恰是祭剑之物……”

命数已定。墨北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石壁的冰冷仿佛顺着指尖爬了上来。他眼前晃过那张被强行塞入他生命里的、充满愤怒与绝望的脸。颜酒。

她甚至算不上一个够格的“祸患”。法力低微得可怜,被几个巡山弟子如同捉小鸡般拎回来时,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满了泥泞和草屑。唯一能证明她“魔修”身份的,不过是腰间一枚劣质的、刻着粗糙符文的骨片。长老们居高临下,声音在空旷的石殿里回荡:“此獠,虽暂未行大恶,然魔性深种,潜伏爪牙,终成祸端。墨北,你道心纯粹,唯此一点尘缘未斩。她,便是你的劫数,亦是你的机缘。”

于是,一场仓促到近乎侮辱的“合籍”仪式后,颜酒便被锁链拖曳着,扔进了他洞府深处那座更小的石牢。那锁链,名曰“缚仙索”,实则专克魔息,沉重冰冷,足以将她的反抗碾碎成徒劳的挣扎。

整整一年。三百多个日夜,对于即将触摸到永恒门槛的大乘修士而言,不过弹指。可这弹指,却被石牢深处永不疲倦的恨意填满,沉甸甸地坠在墨北的心头。

“墨北!你这伪君子!冷血的畜生!”沙哑的嘶喊穿透厚重的石门,带着刮骨般的恨意,日日撞击着他的耳膜,“放我出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比魔还脏!还脏——!”

她恨他。理所当然。墨北知道,她那个小小的、藏匿在瘴气山谷里的“家”,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同样在泥泞里挣扎求活的“朋友”,早已在他同门一次“除魔卫道”的例行清剿中,化为了灰烬。他当时就在附近,甚至听到了隐约的惨叫和法术爆裂的轰鸣。他只是远远地、平静地看了一眼那升腾起的黑烟,如同看山间一缕寻常的雾霭。无关紧要的尘埃,拂去便是。那时的他,心如冰镜,映照万物,不染纤尘。

直到颜酒被押到他面前。那双眼睛,起初是死寂的灰,像燃尽的余烬。可当长老宣布她将成为他“证道”的祭品时,那灰烬骤然爆裂,燃起焚尽一切的烈焰。那烈焰烧灼着他冰封的道心,第一次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闷痛。

石牢里并非只有无休止的咒骂。更多的时候,是死一样的寂静。墨北曾以神念悄然探入那方狭小的囚笼。

他看到冰冷的石壁上,被尖锐的石块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图画。有些是狰狞的鬼脸,张着獠牙,旁边刻着“墨北”二字;有些是简陋的小屋,屋前站着几个火柴棍似的小人;更多的,是各种奇形怪状、充满想象力的武器,箭头直指一个被反复涂黑、几乎戳穿石壁的人形轮廓。角落的地面,被她用指甲抠挖出浅浅的坑洞,积着一小滩浑浊的水——那是她唯一能用来“清洗”自己的东西。她蜷在冰冷的石地上,背对着石门的方向,单薄的肩膀在昏暗中微微起伏,像一只被遗弃在寒夜里的幼兽。

那一刻,墨北冰镜般的心湖,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细缝。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困惑”的涟漪,悄然荡开。

“魔修……当真都该死?”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空寂的洞府里激起微弱的回响,却又迅速被更深的冰冷吞没。

一年之期,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无声迫近。

雷劫将至的预兆开始在天地间涌动,沉闷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云渺峰顶,压得人喘不过气。灵气躁动不安,天空时常阴沉得如同浸透了浓墨,偶尔有紫色的电蛇在厚重的云层深处一闪而过,带着灭世般的威能。

墨北盘坐于洞府中央的无妄剑前,试图凝聚心神,引动那迟迟不落的最后一步。然而,每一次神念沉入识海,试图沟通那冥冥中的天道契机时,眼前浮现的,不再是澄澈的剑意,不再是玄奥的规则符文。

而是石牢壁上那扭曲的鬼脸涂鸦,是那积着浊水的浅坑,是那蜷缩在冰冷石地上、微微颤抖的单薄背影。更清晰的是那双眼睛,燃烧着火焰,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不肯熄灭的倔强。

“伪君子!畜生!”那沙哑的咒骂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我做错了什么?我的家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不知何时悄然潜入了他的思绪。

心湖不再平静。那名为“无情”的冰面下,暗流汹涌,卷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泥沙——质疑,动摇,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钝痛。他守护了百年的宗门规则,他奉为圭臬的正道铁律,在颜酒那双充满恨意与不解的眼睛注视下,第一次显露出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棱角。

他发现自己开始留意看守石牢弟子的言行。那些年轻修士脸上对“魔物”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慢,落在他眼中,竟变得无比刺眼。一次,一个弟子不耐烦地踢翻了送入石牢的简陋食盒,汤水泼了一地,他清晰地听见颜酒压抑在喉咙里的低泣。一股无名火倏地窜起,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弟子,无形的威压如寒潮般掠过,那弟子脸色煞白,几乎瘫软在地,再不敢靠近石牢半步。

他沉默着,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一道细微的灵光,悄然没入石牢。第二天,看守弟子惊讶地发现,送进去的食盒里,多了一小碟罕见的、能滋养虚弱身体的灵果。颜酒看着那碟果子,愣了许久,最终只是冷笑一声,将它重重摔在石壁上,汁液四溅。“假慈悲!滚!”

墨北“看”到了。心湖那道裂痕,无声地扩大了一分。

那个夜晚,天地间的威压骤然加剧到了顶峰。洞府外,狂风怒号,如同万千厉鬼在嘶吼,粗大的紫色电光撕裂厚重的云层,将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雷声滚滚,如同巨神在头顶擂动战鼓,每一次轰鸣都震得整座云渺峰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那是雷劫即将爆发的先兆,狂暴的天威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地撕扯着笼罩山峰的护山大阵,光幕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洞府深处,墨北猛地睁开眼。那双素来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混乱风暴。心魔!那被他无情道心压制了百年的、属于“人”的七情六欲,竟在雷劫将至、道心动摇的关口,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烈反噬!

无数纷乱的念头尖啸着冲击他的灵台。石壁上扭曲的“墨北”二字在眼前放大;那碟被摔碎的灵果汁液,此刻仿佛化作了殷红的血;长老们冷漠的宣判与颜酒嘶哑的咒骂声交织重叠,尖锐地刺入脑海……更深处,一个被冰封了太久的声音在绝望地呐喊:杀?还是不杀?何为道?何为魔?何为……对错?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额角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素白的长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柄悬于虚空的“无妄”剑,也感应到主人的混乱心绪,发出阵阵不安的嗡鸣,清冷的剑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他需要……抓住点什么。需要一个锚点,在这足以撕裂神魂的心魔风暴中,稳住即将崩解的自我。

冰冷的、不容抗拒的神念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隔壁的石牢。

颜酒正蜷缩在角落,用一块磨尖的小石片,在墙上那个代表墨北的人形轮廓上狠狠划着,刻下一道又一道深痕,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敌人凌迟。突然,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降临,她手中的石片“啪”地碎裂。一股无形的巨力攫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猛地从冰冷的地面提起。

“啊!”她惊叫出声,还未来得及挣扎,眼前景物便是一花。下一瞬,她已被强行拖出了石牢,重重摔落在墨北洞府冰冷的石地上。熟悉的、属于墨北的冷冽气息,混杂着一丝从未闻过的、近乎血腥的混乱波动,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带着禁锢一切法力的冰冷气息——是那根曾锁了她一年的“缚仙索”!绳索如灵蛇般缠绕上她的手脚,瞬间收紧,将她牢牢捆缚,动弹不得。

颜酒又惊又怒,本能地就要破口大骂这伪君子的无耻行径。然而,就在她抬起头,目光触及墨北脸庞的刹那,所有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不是她熟悉的、冰冷无情的墨北。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洞府明灭的剑光下微微晃动,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轮廓滑落。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映照着规则与秩序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崩溃的混乱和……脆弱?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看着她,眼神却没有焦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某个令人绝望的深渊。

然后,他动了。没有预兆,没有言语。他一步上前,带着一种近乎踉跄的沉重,双膝跪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就在她身前。紧接着,他俯下身,伸出双臂,猛地将她僵硬、被缚的身体,紧紧、紧紧地箍进了怀里。

那拥抱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不顾一切。他的身体冰凉,却在微微颤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气息,灼烧着她的颈侧。

颜酒彻底僵住了。捆魔绳勒得皮肉生疼,可更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墨北此刻的状态和他这匪夷所思的举动。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抗拒。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心脏,勒得她生疼——他凭什么?这个囚禁她、即将杀死她的仇人!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然而,就在她积蓄力量的瞬间,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哀求的疲惫:

“别动……”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僵硬的肩窝,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那声音里的痛苦和脆弱,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颜酒汹涌的恨意。她愣住了。捆魔绳的冰冷和他身体的微颤,形成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对比。一种敏锐的直觉攫住了她——他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绝非伪装,也非戏弄。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体内……碎裂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被恨意填满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那涟漪太微弱,转瞬间就被更汹涌的恨意和屈辱感淹没。

她咬紧了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依旧僵硬如铁,却真的没有动,也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有那双被恨意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府上方明灭不定的剑光,里面翻腾着惊疑、屈辱,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洞府外,雷声沉闷地滚过,如同天地的叹息。

雷劫的气息已如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云渺峰的天穹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令人心悸的焦糊味和狂暴的臭氧气息。最后的时刻,到了。

墨北站在石牢门口,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里面蜷缩在角落的身影。颜酒闻声猛地抬头,看到是他,眼中的惊惧瞬间被刻骨的恨意取代,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兽。她不知道这个伪君子在最后关头又想做什么。

墨北的目光扫过石壁上那些日积月累的、充满恨意的涂鸦,最终落在她苍白而倔强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颜酒心头一悸,有冰封的决绝,有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近乎悲悯的东西。

“跟我走。”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又想耍什么花样?”颜酒的声音因紧张和恨意而嘶哑,身体绷得更紧。

墨北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指,凌空一点。缠绕在她手脚上、禁锢了她整整一年的“缚仙索”,金光一闪,骤然松开,如同死去的蛇般软软垂落在地。

失去了束缚,颜酒反而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自由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消失了,留下的是深深的勒痕和一种奇异的、令她恐慌的空落感。

“走。”墨北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转身向外走去。那背影在石牢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孤绝。

自由!这个词像闪电一样劈中了颜酒。短暂的错愕之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从地上弹起,顾不上手脚的酸麻和心中的惊疑,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洞府外,夜色浓重如墨。狂暴的雷劫威压让整个云渺峰都笼罩在死寂之中,巡山的弟子早已被严令退回各自洞府,护山大阵的光芒在头顶明灭不定,抵抗着天威。墨北的步伐看似寻常,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步踏出,周围的光线都微微扭曲,将他们两人的身影完美地融入了阴影和灵气的波动之中,仿佛行走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里。

颜酒紧跟在他身后,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死死盯着墨北的背影,那柄悬在他身侧、名为“无妄”的长剑散发着清冷的光晕,照亮他一丝不苟束起的发髻和挺直的脊背。就是这个人,囚禁了她,夺走了她的一切。就是这柄剑,终将饮她的血。杀意如同毒草,在重获自由的狂喜间隙里疯长。袖中,一块被她偷偷磨得异常锋利的石片,冰冷地硌着她的手腕。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穿过一片稀疏的灵竹林,山风呜咽,竹影婆娑晃动,将墨北的身影切割得有些模糊的刹那,颜酒眼中凶光毕露。她猛地加速,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力气扑向墨北的后心,攥紧的石片狠狠刺向他毫无防备的后颈!那一下,凝聚了她所有的恨意和绝望,快如闪电!

然而,就在石片尖端即将触碰到墨北衣袍的瞬间——

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没有回头,没有格挡。他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身体。那动作快得超越了颜酒视线的捕捉,如同微风拂过竹叶,自然得毫无痕迹。

颜酒只觉得一股柔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从侧面轻轻一带,她这凝聚了全身力量、志在必得的一刺,便完全落空。身体因巨大的惯性向前踉跄扑去,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倒在地。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那手掌宽大,带着习剑之人特有的薄茧,温度微凉,却异常有力,瞬间止住了她前冲的势头。

颜酒猛地抬头,正对上墨北转过来的视线。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深邃如夜空,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暴怒、嘲讽或杀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平静。那平静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浇熄了她所有沸腾的杀意和孤勇,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狼狈和更深的寒意。他……他早就知道!

“小心些。”墨北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松开了扶住她的手,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他不再看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依旧稳定。

颜酒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袖中的石片仿佛有千斤重,烫得她手腕生疼。那短暂的、因自由而升起的微光,再次被无边的绝望和耻辱吞噬。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跟在那道孤绝的背影之后,每一步都踏在虚空中。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几重无形的禁制,直到周围的山势变得险峻荒凉,灵气也稀薄得近乎于无。墨北终于在一处怪石嶙峋、荒草萋萋的山坳前停下了脚步。山风呼啸着穿过嶙峋的石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他转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沉沉地落在颜酒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颜酒窒息。有审视,有决断,还有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沉重的……托付?

“就到这里。”墨北的声音被山风吹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传入颜酒耳中,“往西三百里,有一处废弃的灵植山庄,瘴气弥漫,人迹罕至。躲进去,藏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单薄得仿佛能被风吹走的身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严厉的警告:“别再被抓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停留。广袖一拂,一道柔和的灵力托起尚未反应过来的颜酒,将她轻轻送到了山坳的另一侧。随即,墨北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瞬间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冰冷的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颜酒孤零零地站在荒凉的山坳里,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自由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冰冷。她茫然四顾,那个囚禁了她一年、她恨之入骨又刚刚刺杀未遂的男人,就这样消失了?他……真的放了她?

袖中的石片滑落,掉在脚下的碎石上,发出一声轻响。她低头看着那块曾寄托了她全部恨意的凶器,又抬头望向墨北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沉沉的黑夜。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空洞,瞬间攫住了她。她踉跄了一下,最终朝着西方,那个废弃山庄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像一只终于逃离牢笼,却又迷失在无边旷野的惊弓之鸟。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山坳尽头的同时,云渺峰顶,积蓄了百年的恐怖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轰隆——!!!”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粗壮和威能的紫金色劫雷,撕裂了浓墨般的天穹,带着审判万物的灭世之威,悍然劈落!目标,直指墨北洞府所在!那光芒炽烈得让整个天地瞬间失明,紧随而来的巨响,震得大地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千里之外的山峦都为之颤抖!云渺峰顶的护山大阵光幕,只坚持了一息,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

雷劫,终于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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