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生死轮回

【已一修】

苏清沅光溜溜的头皮泛着青白色——化疗早已卷走了她所有的头发。她躺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冷汗浸得发皱，氧气罩边缘凝着细碎的水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塑料的凉意。

头顶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医生们的身影在光晕里模糊成晃动的色块，像被水洇开的墨。耳边除了医疗仪器单调的“呜呜”声，还有门外家人压抑不住的啜泣，一声叠着一声，像钝刀子在心上反复划着。

就这样睡去吧……不用再疼，不用再熬了。

她睫毛颤了颤，像濒死的蝶翼，缓缓合上眼皮。

“呜——”

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尖锐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在寂静的手术室里炸开。

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这惨白的光里，一点点沉下去。

“哇——”

清亮的啼哭像裂帛般刺破混沌，苏清沅猛地睁开眼。

还是那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还是那群在光晕里模糊成色块的医生身影——可指尖触到的皮肤却细腻得过分，身上的蓝白病号服空荡得像挂在衣架上，连氧气罩都变成了罩住半张小脸的婴儿呼吸面罩。

身体在缩水！四肢细得像藕节，光溜溜的头皮蹭到枕头时，甚至能感受到布料细密的纹路。

“母女平安！七斤三两！”

手术室外爆发出狂喜的呼喊，夹杂着金属器械落地的脆响。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啜泣，而是墙外嗡嗡作响的欢呼。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看着自己突然变得娇小的手。

我……重生了？

门外的父亲像被按了启动键的弹簧，几乎是在医生话音刚落的瞬间撞开手术室的门。他大步跨到手术台边，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落在妻子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刚从产床上抬起来的眼睑还沾着汗湿的碎发，唇色淡得近乎透明。

怀里裹着白布的婴儿在护士臂弯里哼唧，他却连余光都没分给那团小小的温热，只颤抖着伸手，轻轻碰了碰妻子汗津津的额头，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疼坏了吧？”

病床上的女人气息微弱，刚动过手术的身体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她费力地侧过头，视线越过丈夫的肩头，望向护士怀里那团小小的、被白布裹着的身影，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孩子……”

父亲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护士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软乎乎的小包裹。他动作生涩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连呼吸都放轻了，一步一步挪到病床边，将襁褓凑到妻子眼前。

“老婆你看，”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眼底却汪着层湿意，“是个闺女，眉眼像你呢。你说，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

女人望着襁褓里那个皱巴巴的小脸蛋，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羽毛，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就叫苏清沅吧。”

她顿了顿，指尖隔着布料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清清爽爽，岁岁平安，像水边的草木那样，好好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