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心里的喜欢9

川菜馆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着红光。林嘉瑜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张继科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她深吸一口气，穿过马路。

"你来了。"张继科看到她进门，立刻站起来招手。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头发比平时训练时柔顺许多，看起来不那么锋芒毕露了。

林嘉瑜脱下外套坐下，发现桌上已经点了她爱吃的麻婆豆腐和水煮鱼。"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她有些意外。

"省队时候你每次点外卖都选这两样。"张继科给她倒茶，"我还记得你被辣得眼泪汪汪还要继续吃的样子。"

记忆中的画面让林嘉瑜嘴角不自觉上扬。那时候的她刚进省队，连吃辣都要硬撑，生怕被看不起。

"德国那边联系好了？"她问，小心地避开刘诗雯的话题。

"嗯，科隆体育学院的康复中心。"张继科转动着茶杯，"主治医生是运动损伤专家，治好过不少运动员。"

他的语气平静，但林嘉瑜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揉着右侧腰部——那是他老伤的位置。"要去多久？"

"至少半年。"张继科抬眼，"听说有德国俱乐部邀请你？"

林嘉瑜一怔："你怎么知道？"

"队里都在传。"张继科笑了笑，"年薪翻倍，还保证参赛资格，很难拒绝吧？"

"我还没决定。"林嘉瑜低头夹菜，"奥运会选拔就要开始了。"

"如果是我，我会去。"

这句话让林嘉瑜惊讶地抬头。张继科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

"国外训练体系不一样。"张继科放下筷子，"你看李晓霞去瑞典打了一年联赛，回来技术进步了多少。而且......"他顿了顿，"你值得更好的。"

林嘉瑜胸口一热。她想起这些年张继科对她的每一次鼓励，从省队到国家队，他好像总是相信她能走得更远。

"谢谢。"她轻声说，"但我还想再等等看奥运名单。"

晚餐在奇怪的和谐氛围中结束。他们聊训练，聊比赛，甚至聊起省队的趣事，却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触及雷区的话题。走出餐馆时，北京冬天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

"我送你回宿舍。"张继科拦了辆出租车。

车上，两人都沉默着。林嘉瑜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灯，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单独相处了。半年后，谁知道各自会在哪里？

"到了。"出租车在国家队训练基地门口停下。

张继科付完车费，绕到林嘉瑜这边开门。夜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一路顺风。"林嘉瑜说，不确定是否该握手或拥抱。

张继科却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她一下，很快松开。"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有些哑，"别太拼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林嘉瑜站在原地，看着张继科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宿舍，林嘉瑜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是德国俱乐部的正式邀请函，条件比传闻中更加优厚。她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然后塞进了抽屉。

第二天，张继科就飞往德国了。林嘉瑜没有去送行，她选择了加练。训练馆里少了那个偶尔会在场边看她打球的身影，突然变得空旷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冬去春来，林嘉瑜在国际赛场上势如破竹，世界排名攀升至第三。而远在德国的张继科偶尔会在社交媒体发布康复训练的图片，看起来状态正在好转。

四月底，国家队公布了伦敦奥运会的初选名单。林嘉瑜毫无悬念地入选女队主力，而张继科的名字出现在替补名单中，备注是"待观察"。

那天晚上，林嘉瑜接到了德国俱乐部的电话。他们需要最终答复，否则将考虑其他人选。

"再给我一周。"她说。

挂掉电话，林嘉瑜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男队宿舍楼下。张继科的房间黑着灯——他还没回来。她这才想起，他昨天发消息说过今天从德国回来。

训练馆的灯还亮着。林嘉瑜推门进去，看到张继科一个人在对墙击球。他的动作比离开前流畅许多，但明显收着力度，像是在测试伤情。

"回来了？"她站在门口说。

张继科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嗯，刚回来不久。"他弯腰捡球，"听说你世排第三了，恭喜。"

"听说你康复得不错。"林嘉瑜走进来，"能打了吗？"

"来一局？"张继科挑眉，递给她一块球拍。

他们像多年前在省队时那样，没有计分，只是单纯地享受乒乓球来回的乐趣。林嘉瑜能感觉到张继科的克制，他的杀球力道只有巅峰时的七成，但技术更加细腻了。

"你进步真大。"打完一局，张继科擦着汗说，"那个反手拧拉，我都接不住。"

林嘉瑜想起这个技术还是他当年教她的基础版本，现在已经发展成了她的杀手锏。"德国怎么样？"

"不错。"张继科靠在球台上，"治疗很有效，但......"他欲言又止。

"但什么？"

"教练组可能不打算让我上奥运了。"张继科直视前方，"他们觉得我状态不够稳定。"

林嘉瑜胸口一紧。她知道奥运会对张继科意味着什么——那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梦想。

"会改变的。"她说，"还有时间。"

张继科笑了笑，没说话。训练馆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眼下的青黑显示他还没完全倒过时差。

"德国俱乐部还在等你答复？"他突然问。

林嘉瑜点点头："一周内决定。"

"去吧。"张继科直视她的眼睛，"奥运会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远了，但对你，正是时候。"

他的话里有一种林嘉瑜从未听过的认命感，那个永远自信张扬的张继科似乎被伤病和时间磨平了棱角。

"我不确定......"

"我确定。"张继科打断她，"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女选手，不该被任何事耽误。"

林嘉瑜眼眶发热。她急忙低头整理球拍，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远处传来其他队员的说笑声。

"明天见。"在女队宿舍楼下，张继科停下脚步。

林嘉瑜点点头，看着他走向男队宿舍。走到一半，张继科突然转身："嘉瑜，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要为自己，不要为别人。"

这句话像箭一样射中林嘉瑜的心脏。她僵在原地，不确定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那晚，林嘉瑜辗转难眠。凌晨两点，她爬起来，从抽屉深处取出信纸和笔。

"继科，"她写道，"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多年了..."

笔尖在纸面上流畅地移动，多年的情感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她写省队初遇时的心动，写国家队重逢的喜悦，写混双夺冠时的幸福，也写看到他恋爱时的心碎。最后，她写道：

"明天我就要接受德国俱乐部的邀请离开了。不是因为不想参加奥运会，而是因为不能再这样看着你却说不出口。我需要距离，需要时间，需要忘记..."

写完信，林嘉瑜小心地将它折好放进信封。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决定在天亮前把信塞进张继科的宿舍门缝，然后离开，不留退路。

轻手轻脚地来到男队宿舍楼，林嘉瑜屏住呼吸走上楼梯。张继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他还没睡。

林嘉瑜站在门外，心跳如雷。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弯腰塞信，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张继科的声音。

"妈，我说了不相亲...景甜是谁我根本不认识...是，我知道我28了...不，从德国回来不是为了这个..."

林嘉瑜的手僵在半空。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可闻，是个女声，语气急切。

"奥运名单还没定...我知道替补意味着什么...妈，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一滴冷汗顺着林嘉瑜的背脊滑下。她后退两步，信封从手中滑落。里面的信纸散落出来，她慌乱地捡起，却听到门内脚步声接近。

林嘉瑜转身就跑，轻如猫步地冲下楼梯，直到跑回自己宿舍才停下来。关上门，她颤抖着展开那些被揉皱的信纸，然后一点点撕成碎片。

第二天一早，林嘉瑜敲响了主教练办公室的门。

"我决定接受德国俱乐部的邀请。"她平静地说，"今天就走。"

教练似乎并不意外："奥运选拔..."

"我退出。"林嘉瑜打断他，"谢谢这些年的培养。"

收拾行李只用了不到一小时。林嘉瑜环顾这个住了四年的宿舍，目光最后落在抽屉里的乒乓球项链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进了行李箱。

去机场前，林嘉瑜去了训练馆最后看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洒在球台上，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她摸了摸熟悉的球台边缘，然后转身离开。

在门口，她与匆匆赶来的张继科撞了个正着。他气喘吁吁，眼睛通红，像是整夜没睡。

"你要走？"他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嘉瑜轻轻挣脱："临时决定的。"

"因为昨晚..."张继科欲言又止，"你听到我打电话了？"

林嘉瑜没有回答，只是拉了拉行李箱的拉杆："车在等了。"

"嘉瑜，那只是我妈她..."

"祝你奥运会取得好成绩。"林嘉瑜打断他，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再见，继科。"

她绕过他走向等候的汽车，没有回头。如果回头，就会看到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慌乱；如果回头，就会心软；如果回头，这些年筑起的所有防线都会崩塌。

汽车驶离训练基地时，林嘉瑜终于允许自己落下泪来。手机里是德国俱乐部发来的欢迎信息，窗外是飞速后退的北京街景。一个时代结束了，而新的生活，不管她准备好与否，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