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58夏冬春

夜露已经重了，景仁宫的宫灯在风里摇摇晃晃，把宜修的影子投在养心殿的金砖地上，拉得又细又长。

她手里攥着一方绣着兰草的帕子，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已经是夏冬春在夏府“养病”的第三个月了，再这么拖下去，后宫里的闲话都能编成册子，说什么的都有。

“皇上。”宜修的声音压得温温婉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夜深了，您还在忙？”

雍正没抬头，朱笔在奏折上疾走如飞，墨汁落在明黄奏章上，晕开一个个力透纸背的字。

他袖口的石青江绸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见养心殿的灯还亮着，想着皇上许是又忘了歇息，特命人炖了参汤来。”

宜修示意身后的宫女把食盒搁在旁边的小几上，目光往御案上溜了溜，“说来也巧，方才路过落云阁，见那边宫灯也灭得早。“

”倒想起夏贵人来——她在夏府也住了些时日了，身子总该好些了吧？”

朱笔猛地一顿，一滴墨汁在“钦此”二字旁边洇开个小黑点。

雍正终于抬眼，眸子里像结了层冰：“皇后特意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宜修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端庄：“臣妾不是多嘴，只是想着，夏贵人终究是宫里的人，总在臣子府里住着，于礼不合。“

”外头要是传起来，说皇上的妃嫔长居外臣府邸，怕是……”

“怕是有损朕的颜面，是吗？”雍正把朱笔往笔山上一搁，瓷笔山撞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静夜里格外刺耳，“皇后倒是提醒朕了。只是皇后忘了，夏氏是朕下旨让她在夏府养病的。“

”她那日在自己家被人算计，泼了一身滚烫的热汤，半张脸都毁了，还染了风寒，咳得连气都喘不上来，这种模样，怎么回宫？”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御案上的奏折都仿佛抖了抖：“宫里是什么地方？“

”前脚病着，后脚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恨不得她死在里头！“

”夏府虽不比宫里金贵，至少能让她清静养着，等脸上的疤消了，身子骨硬朗了，再回来也不迟！”

宜修被他这通火惊得后退半步，帕子都快被绞烂了。

她原以为皇上对夏冬春不过是一时新鲜，毕竟那丫头性子张扬，在选秀时就敢跟安陵容拌嘴，实在算不上得体。

可方才皇上那语气，竟像是护着什么珍宝似的，连“毁了容”都记得这般清楚……

“皇上息怒，臣妾……臣妾只是担心失了规矩，并非有意冲撞。”

宜修忙屈膝行礼，鬓边的东珠步摇轻轻晃动，“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雍正没叫她起来，重新拿起奏折翻看，语气冷得像淬了冰 。

“皇后掌管六宫，规矩自然是要守的。只是夏氏的事，朕心里有数，皇后不必再提。”

殿内静得只剩下烛火噼啪声，宜修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渐渐发麻。

她知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夏冬春一日不回宫，就一日是个变数，谁知道她在夏府会不会憋着什么别的心思？

“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多心了。”她缓了缓语气，声音放得更柔。

“只是夜深露重，皇上也该歇歇了。要不要传哪位妹妹来伺候笔墨？臣妾瞧着祺贵人近来倒是勤勉，或是……”

“不必了。”雍正不耐烦地打断她，眉头拧成个川字，手里的奏折被他捏得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