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55夏冬春

剪秋没再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早已忘了碧桐书院还有个禁足的莞贵人。

前些日子甄嬛的兄长被构陷下狱，她哭着求皇上见一面，折子递上去石沉大海，如今连身边的人都保不住，这失宠的势头，已是板上钉钉。

沈眉庄是在夜里发的高热。

伺候的丫鬟急得直跺脚，去太医院请人，可太医们像是约好了似的，要么说在给华妃请脉。

要么说被皇上留在夏府，磨磨蹭蹭到后半夜才来。

等诊脉的太医颤巍巍说出“寒气入体，恐伤根本”时，沈眉庄已经烧得糊涂了，嘴里胡乱喊着“皇上”“母亲”。

灌了三服药，烧才退下去，可人瘦得脱了形，扶着炕沿咳嗽时，帕子上总带着点血丝。

“小主，您得保重身子啊。”采月红着眼圈给她掖被角，“您若是垮了，谁还能惦记着莞贵人呢？”

沈眉庄咳得喘不过气，摆了摆手：“皇上……皇上心里，早就没我们了。”

她想起前几日去给皇后请安，撞见华妃的人在廊下教训宫女，起因不过是那宫女给碧桐书院送了盆新摘的茉莉。

华妃隔着帘子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的地方，也配用这样金贵的花儿？”

那时她还想替甄嬛说句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连皇上都对碧桐书院的事充耳不闻，她一个失了势的小主，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浣碧挨板子那天，太阳正毒。

她去内务府领月例，撞见华妃宫里的周宁海，不知怎地就吵了起来。

周宁海阴阳怪气地说：“如今碧桐书院的主子都成了摆设，你这做丫鬟的还敢横？”

浣碧也是急红了眼，梗着脖子喊道：“我家小主是皇上亲封的贵人！“

”不过是暂时禁足，等皇上想起我家小主的好，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家小主磕头！”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华妃听见。

华妃斜倚在凤辇上，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慢悠悠地转着：“哦？本宫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出来让本宫磕头。“

”周宁海，掌嘴二十，让她好好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二十个嘴巴子打下去，浣碧的脸肿得像馒头，趴在地上连哼都哼不出来。

有人把这事报给皇上，彼时雍正正在夏府陪着夏冬春喂锦鲤。

夏冬春把鱼食往他手里倒，听苏培盛说完，漫不经心地撇撇嘴：“一个丫鬟也敢口出狂言，华妃娘娘教训得是。皇上，您说是吧？”

雍正捏着鱼食的手顿了顿，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发红的鼻尖，笑了笑：“你说得对。宫里的规矩不能坏，该罚。”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这话，无异于给华妃的行为定了性——不仅不罚，反倒觉得该罚。

他低头应了声“是”，退出去时，后背已经沁出了汗。

这风向，是真的彻底变了。

碧桐书院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熬。

起初还有小厨房按份例送些吃食，后来渐渐变成了馊掉的米饭和发黄的青菜。

甄嬛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要么被拦回来，要么就再也没回来。

直到那天，她看见侍卫拖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从院外经过，白布底下露出的衣角，是她赏给小太监的湖蓝色绸缎。

她扶着门框，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流朱哭得浑身发抖：“小主，我们怎么办啊？皇上他……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您了？”

甄嬛没说话，只是望着院墙上爬满的藤蔓发呆。她想起刚入宫时，皇上握着她的手说“嬛嬛，朕会护着你”。

想起海棠树下，他为她描眉，说她的眼睛像“秋水为神玉为骨”。

想起他把同心结塞进她手里，说“往后有朕在，谁也不敢欺你”。

那些话，如今听来，竟像一场笑话。

“流朱，”她忽然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去把那盆茉莉搬进来吧，别让它晒坏了。”

那是浣碧挨板子前送来的茉莉，如今花瓣已经蔫了大半，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