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心心复心心10 安陵容

养心殿内，鎏金香炉中龙涎香的青烟袅袅上升，在殿内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

雍正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摔在案几上，朱笔滚落在地，溅出几点猩红，如同血泪。

"皇上，可是茶水不合心意？"苏培盛慌忙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

雍正摆摆手，目光越过跪着的太监，望向窗外。

六月的紫禁城，榴花似火，却照不暖他眼中的寒意。"莞嫔今日又病了？"

"回皇上，莞嫔娘娘说是旧疾复发，太医已经去瞧过了。"

"旧疾？"雍正冷笑一声，"朕看她身子骨好得很，不过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过是学菀菀学得太像了，连那三天两头生病的毛病都一并学了去。

半年前选秀时，他一眼相中甄嬛，就是因她与亡妻有七分相似。

可如今看来，这相似反倒成了枷锁。

甄嬛太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言一行都在刻意模仿纯元皇后，连蹙眉的角度、咳嗽的声调都如出一辙。

"退下吧。"雍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待殿内只剩他一人，雍正起身踱到西暖阁。

这里存放着他登基前的一些旧物，大多积了厚厚的灰尘。

他的手指拂过一排排画轴，忽然在一卷略显朴素的画轴前停下。

灰尘被拂去，露出"安氏陵容小像"几个清秀的字迹。

雍正的手顿了顿，还是将画轴取了下来。

画轴展开，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跃然纸上。

她站在一株老槐树下，手中捧着几粒谷米，正在喂食地上的麻雀。

捕捉到了她低头浅笑的瞬间，那笑容不张扬，却透着发自内心的愉悦。

雍正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画中人的脸庞。

这安陵容，容貌算不得绝色，却有种宫中女子没有的干净气质。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不掺一丝杂质。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安陵容递折子称病请辞时，那折子写得极是恳切。

没有虚与委蛇的客套，字字句句都在表明自己不堪入选的心迹。

当时他还觉得这女子不识抬举，如今想来，倒是难得的明白人。

"平安喜乐，自在随心..."雍正喃喃念出折子中的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简单的八个字，却是他身为帝王永远无法企及的生活。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二更天。

雍正却毫无睡意，命人取了酒来，独自对着画像小酌。

酒过三巡，他忽然发现画中安陵容的衣角处绣着几朵小小的栀子花，素雅清新，不仔细看几乎会被忽略。

"苏培盛！"雍正突然高声唤道。

老太监慌忙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查查，安比槐的女儿，现在在做什么。"

苏培盛一愣，随即会意，"回皇上，安小姐在城南开了间绣坊，专教贫家女子刺绣手艺。听说...过得不错。"

"绣坊？"雍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了然。

是了，那女子琴艺精湛，想必女红也不差。"她...可曾婚配？"

"尚未听说。"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回答。

"安家门槛不高，但安小姐似乎眼界不低，寻常人家看不上。"

雍正挥手让苏培盛退下，目光重新落回画像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在嫉妒那些能自由出入安陵容绣坊的平民百姓。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欣赏她的笑容，聆听她的琴声，而他却只能对着画像独饮。

"画皮难画骨..."雍正轻叹一声，想起今日甄嬛模仿纯元皇后病弱姿态的样子。

那刻意为之的蹙眉，那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咳嗽，曾经让他心动的相似，如今只觉乏味。

他将画像卷起，却又舍不得放回原处，最终将它带回了寝宫。

翌日清晨，雍正醒来时，发现画像就放在枕边。

他怔了怔，昨夜酒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清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