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心城上空的永恒之眼化作金光飘散，精神风暴不再肆虐，逆天魔龙柱收敛威能，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

枫秀仍然坐在大殿主位，只衣角略微凌乱。

刚才那股陌生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居然直接将他们从外空间扯了回来，足见其人实力之恐怖。

霍雨浩背身站立，看清大殿门口逆光而来的龙皓晨、伊老和一众魂灵，忽然感到喉间苦涩。

难道，他们穷尽天涯海角，哪怕是死前弥留，也寻不到安身之处吗。

大门之外，风缓缓吹来。

发丝垂落，流过泪的眼角变得干涩，眼眶仍然猩红，适才击溃理智的愤怒荡然无存，只留下悲伤，和不纯粹的恨。

眼前模糊，霍雨浩没有看门外走进的任何一人，反之，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门后，仿佛下一秒，那里就会滋生出一场世界末日。

“戴雨浩。”

十五年时过境迁，他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恍如隔世。

仿佛灵魂之火燃尽、神环破碎就在昨日，霍雨浩蜷起指节，再也无力愤恨。

那人继续说：“别来无恙。”

指尖掐住掌心， 霍雨浩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原来，这就是命运。

从悲啸洞穴回来一直到现在，龙皓晨没说过什么话。除了洞穴外的战斗，绝大部分时间都拿来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

这个问题，圣城那一夜，霍雨浩已经帮他确认了答案。

可现在，他需要再问一次、亦或是无数次问自己。

为什么，明明互不相识，却分外熟悉？难道仅仅是因为经历和目的相似吗？

在带上永恒旋律、踏上归途以后，伊莱克斯曾问过龙皓晨：“你觉得，霍雨浩于圣魔大陆而言，是什么存在？”

那个时候，龙皓晨停下了脚步，似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棘手。

“变数。”他这么说着，眉眼的纠结却昭示了结果。

“那对你来说，他又是什么？”

第一次见他，是骑士殿初赛；第二次，是亡灵位面共度生死；第三次，是圣城的夜晚，动用禁术。然后他们成了搭档、被人类误会成特殊关系、最后甚至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师兄弟。

是他的梦中人。

“……我梦见过。”

伊莱克斯向他挑眉：“十五年前？”

龙皓晨没想到自己老师这么敏锐，只得点头认可。

“皓晨。”

“老师，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

你可知怎解？”

龙皓晨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摇头。

伊莱克斯笑了。

“你。”

“我？”

“那八年，不只是你。”

一场大梦，到头来是个泥沼，无论是谁，必陷其中。

“霍雨浩。”龙皓晨走到霍雨浩身旁，轻声唤道。

一字之差，可谓千里。

霍雨浩猛然回神，才发觉掌心已经被掐出血，一阵钝痛涌上神经，心头沉重好似千斤压顶。他的眼神仍然死死盯着门口的两道身影，身体僵硬，手腕却动了动，似乎想做什么。

龙皓晨知道他在害怕……准确来说，是惊疑和错愣。

一万年、甚至可能是即将延续到那缥缈未来的爱恨，本该在时间磨灭下变为飞灰。可现在，它们突然死灰复燃，接着告诉故事的主人公：你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我，认命吧。

“没事的，雨浩。”龙皓晨轻轻握住他手腕，光明之力不断渗入皮肤，霍雨浩感到刺痛，神智逐渐回归正常。

这样安慰着，像圣城那一夜，霍雨浩也这么安慰过他一样。

“都过去了。”

小声的安慰跟睡梦呓语无异，这颗躁动不安的心却顺从地安静下来，就像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

霍雨浩逐渐放松下来。

对啊，都过去了。

再爱、再恨，不过是一段失落已久的历史，落在时间的长河中，变成一缕青烟、飘散世间，终究不为人知。

往事沉沉不可追。

而今天，再见，是放下最好的证明。

霍雨浩垂下眼，余光瞥见他被龙皓晨握住的手腕，那里是潮湿温热的，龙皓晨手心正在出汗，他在紧张。

于是把目光转向龙皓晨脸庞，抽出手，轻声回应。

“谢谢，我没事。”显得有些疏离。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龙皓晨的指尖仍然停在那里，像在等待着什么。直到霍雨浩动了动手指，拇指的指节笨拙地撞在一起，接着毫无章法地相贴。

拍了拍，再松开，居然有些缱绻。这动作幼稚得龙皓晨心里发笑。

“唐三，舞桐，好久不见。”

霍雨浩凝视着门外走进的人，初晨过后的阳光越来越炽热，那缕光滚烫，几乎要灼伤视线，他却移不开眼。

两人走近。

唐舞桐周身光元素萦绕，镀金的粉蓝色长发披散，逆光之中也美得不可方物，神之女的风姿绰约，一举一动皆是绝色。

霍雨浩默默看着，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