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两方士兵顿时剑拔弩张。

霍雨浩被心口的疼痛折磨得直不起身，只能弓着背，将胸腹尽量蜷起以化解一部分不适。

抬起痛到猩红的眼，眸子里只有不可置信。

“咳咳……”

又是一口血。

濡湿粘腻的铁锈味在昏黑的光影间摇晃，发丝被冷汗粘在脸颊两侧，攥着掌心的指尖都在剧烈颤抖。

冷的、痛的，都压在心口，一并蚕食着那点自欺欺人。

圣月迎着那道不可置信的目光，做好了双方鱼死网破的准备。

魔神皇今日不会就这么放过驱魔关的。

“你别动，我试试看光元素能不能……”龙皓晨捞过他半边手臂，甚至来不及顾虑暴露身份就要给他疗伤。

“没用的。”

霍雨浩从干裂出血的喉咙里挤出来一声沙哑的笑，轻轻摇头，打断了龙皓晨的动作，也将他的理智捞回。

“相信我，我自己来。”

无视了枫秀投来的视线，在力量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圣月，眼里带了悲戚的笑意。他压抑着喉咙的哽咽，压抑着通红的眼眶中苦涩的泪意，在采儿无声的冷漠与敌意下一点点靠近她。

他欠采儿的，倾尽所有也可能还不完了。

那这点还能算什么呢，这些肉体的苦痛根本不能跟采儿过去所受的折磨相比。

他走到圣月面前，却并未停下。

“这位是要做什么？”圣月伸手将霍雨浩拦下。

他跟采儿明明只有一掌之距，却又似乎有天堑般远。

在这个世界的余生，也许会一直这样吧。

是他又一次，辜负亲人。罪孽应当偿还。

“还没人能在本皇眼皮子底下拦住本皇的人。”枫秀抬指一动，无视了魔神之陨，直接将圣月震开几米远。

霍雨浩便借助力量，拿走了那枚戒指。

走至采儿身前，两人面对面僵持着，采儿并未退分毫。

“你很聪明，但人类还没这么大能耐威胁我。”话音落下，霍雨浩抬起掌心，在只有两个人能看见的地方将勿忘我戒指碾了个粉碎。

里面蕴含的所有能威胁到霍雨浩的力量，彻底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你早已是强弩之末，这枚戒指毁了也没用，你究竟想干什么？”采儿将武器对准了霍雨浩的胸口，语气不善而警惕。

霍雨浩一顿，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黄昏，天边散漫的红霞红艳柔美。

“哥哥的眼睛好好看。”采儿紫瞳映射出细碎的芒痕，眼睫弯弯，看得霍雨浩也忍不住笑起来。

“那采儿以后就可以保护哥哥了！”

“嗯，以后采儿就可以保护哥哥了。”

回忆到此结束。明明才一段小小光景，他与采儿之间却早已物是人非。

“你问我，我想做什么？”霍雨浩凑近了些，发出一声嗤笑。

“噗呲——”是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

圣采儿看着霍雨浩握着自己刀柄的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魔族，你到底要做什么！”采儿尝试用力撤回手，却被霍雨浩用仅存的力气摁了回去，反倒让刀锋入得更深。

霍雨浩扯起嘴角，硬生生忍住了痛，面颊冷汗滑落。

采儿，你不再认得我，赎罪这种话也太矫情。

人类所有人都懵了。

“疯子！”话音刚落，采儿便再次用力，挣脱了霍雨浩的手。短刃顺势抽出，伤口处鲜血淋漓，猩红浸染了布料，血滴在衣角滚动，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狼狈。

采儿退了几步，一双紫罗兰色的双眸盯着霍雨浩，狠狠蹙着眉。

同时，采儿身体里那股力量也彻底消退。

“雨浩！”龙皓晨赶快上前扶住霍雨浩，双指伸向他手腕处探查脉象。

脉象有些紊乱，这不打紧，最主要是过于虚弱，若不赶快回魔族治疗，恐怕这一身修为会尽数散尽，甚至可能再无复原可能。

然后从此落下病根。

霍雨浩是什么样的人？任何人无法妨碍他，也绝不能在这里出事。

“皇祖父，儿臣与雨浩先行回魔族。”说完，龙皓晨背上霍雨浩，张开龙翼飞远。

“人类，这次结仇，本殿下记住了，来日必将悉数奉还。”遥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战场的事便与两人无关了。

魔族的气候并不比驱魔关好上多少，高空之上冷热交替，极快的风吹得霍雨浩头脑昏沉，失血过多让他面色白得像纸，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活死人。

龙皓晨飞得很稳。

“……龙皓晨。”霍雨浩伏在龙皓晨背上，半阖着眼唤道。

“怎么了？还有其他不舒服？”龙皓晨微微侧头，霍雨浩看见他沉重的表情。

“累。”霍雨浩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极轻的笑，声音闷闷的。

“还冷。”

话音还未落，光元素便瞬间浓郁起来，一下子包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