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漫天风沙还在翻滚，黄昏裹着鲜艳的血色踏上天际，跟铺天的紫金色光芒缠绕。

人类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可他们已经老了。

但即使这样，这位团长握剑的手仍然有力。

“陛下今日亲临驱魔关，实属是驱魔关的荣幸。”陈子颠率先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枫秀轻轻挑眉，没说什么。

见此，陈子颠继续。

“不知驱魔关可是有什么陛下想要的东西，陛下不妨说来听听。”

枫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让人无法揣测其态度。

“陈团长历来受人类信任，今日亲自前来对付本皇，本皇不介意说一说。”枫秀有意无意地上调尾音，听得人心慌。

“若本皇想要这驱魔关，不知陈团长肯不肯给？”

话音落下，圣月和陈子颠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脸色铁青。

这番话，可谓是要将整个魔神之陨架在火上烤。

且不说今圣殿联盟副盟主、刺客圣殿殿主、步入九阶多年的圣月侠者还在一旁看着，单论这个问题的危险程度，他们也不敢贸然开口。

虽说这番话和今日魔族秋攻的表现完全不符，但真正要让这句话成真的话，仅凭魔神皇枫秀一人确实能做到如此程度。

甚至大到覆灭整个人类，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如若不回答，后果也许会更加不堪设想，更何况魔神皇点名要让陈子颠回答，这可真是骑虎难下。

无聊的表演。

这番对峙平平淡淡，算不上出彩，对于旁观者的霍雨浩来说自然没什么看头。不知不觉间，修剪平整的指甲已经快嵌入掌心软肉，指节都用力得有些发白。

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下一刻，龙皓晨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霍雨浩的攥紧的指骨，温热自皮肤之间散开，后者似乎下意识想挣脱开，但手腕在几番折转后还是安定下来。

龙皓晨放松眉头，垂眸看着表情依旧云淡风轻的霍雨浩，胸腔中有种说不上来的疼痛，宛如被细针扎出一个口子，血丝蜿蜒。

也对，霍雨浩是神。

他想错了，他忘了他曾身为一个神明。

“我……”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霍雨浩转头，未说完的话被龙皓晨眉眼间那抹情绪堵在喉咙，然后吞下去，哽在心头。

“想说什么？”龙皓晨垂眼看他，目光扫过那道骇人的伤口，嘴角再也撑不起笑容。

身为情绪之神，霍雨浩能很清楚地感应到龙皓晨此时的情绪。

哀，以及……他感受不了的情绪。

但霍雨浩不懂他在为何而哀。

不能跟采儿同行，怕采儿受伤？

还是怕他坠下城墙后尸骨无存？

两人之间的沉默好像一场玩笑般的对峙。

“你……”话在舌尖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霍雨浩抬眸看着他，几度张口，却不知到底要说什么。

这人的欲言又止，龙皓晨全看在眼里。

出于旁观者的角度，他也有些恼了，因为霍雨浩身为一个神明却无法保护好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还毫不珍惜。

他不知道霍雨浩到底经历过什么，甚至于这些经历能让一位神明放弃生的希望。

但生的权利从不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以为霍雨浩不可能不懂。

然而霍雨浩本人却来给他打破了这个滤镜。

“明明可以让安洛先他们出手，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冒险？”这句话说得很僵硬，语气有些冷，但龙皓晨明显不打算就这么翻篇，“明明可以用剩下的灵力安全撤离，为什么心甘情愿被侠隐一号重伤？”

声线没有刻意压低，前面三位都听见了这一串质问。

结合上一世两人交锋的场景，枫秀简直可以想象到他这外孙到底是费了多大劲才能把这几个字说出来的。

采儿且不谈，龙皓晨连队友都没这么说过。

能说出这种话，除非与对方是关系不好，要么就是太过在乎。

连语气都控制不好，关心则乱。

阿加雷斯在心底啧啧称奇，瓦沙克则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霍雨浩显然被这两个问题问懵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与别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也没被人说过重话，更遑论被人拉着这么质问，好似要硬生生逼他给出一个答案。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但他此时却一点气也生不出来，只是疑惑，甚至有点心虚。

像是看穿了霍雨浩的疑惑，龙皓晨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赫然躺着一块蓝色石块。

霍雨浩愣了愣。

又一阵风吹过，耳尖好像在烧，脸色有些难得一见的欲盖弥彰，心跳声又快又重，像是要冲破胸腔。

“这石头怎么在你手上？”

霍雨浩下意识问道。

“不是你给我的？”

龙皓晨反问道。

闻言，霍雨浩转过头，思绪纠成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这玩意为什么会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