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队体检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穿过“星途”战队基地的玻璃幕墙,在走廊里投下细碎的光影。陈奕恒站在体检中心的门口,看着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往里面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门禁卡——这是战队组建后第一次全员体检,作为队长,他得确保每个人都按流程完成检查,不能出半点差错。
“队长,你看张函瑞那紧张样,脸都白了。”杨博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手里拎着所有人的体检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张函瑞身上。后者正被张桂源半拉着往前走,头埋得低低的,连耳尖都透着粉,显然是怕抽血之类的项目。陈奕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等会儿抽血的时候,你多盯着点,别让他晕过去。”
“放心吧,有我呢。”左奇函凑过来搭话,胳膊自然地揽住杨博文的肩膀,“博文最会照顾人了,上次我训练拉伤,还是他帮我敷的药。”杨博文拍开他的手,脸上却没什么不耐烦,反而把体检表里属于左奇函的那一张抽出来,仔细叠好塞进他口袋:“先管好你自己,等会儿测血压别又紧张得心率超标。”
几人说说笑笑地往里走,陈奕恒落后半步,正想清点人数,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他回头看向走廊尽头,只见陈浚铭背着双肩包,慢悠悠地走过来,白色的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阳光落在他的鞋尖,他却像是不太习惯光亮似的,脚步放得很轻,直到走到陈奕恒面前,才微微抬起头。
“怎么这么慢?”陈奕恒问,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他知道陈浚铭性子冷,不爱跟人凑热闹,刚才集合的时候大概是落在后面了。陈浚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才低声回答:“早上没吃早餐,走快了晃得慌。”
陈奕恒皱了下眉。战队规定体检当天早上要空腹,但他特意让陈思罕准备了面包和牛奶,放在基地的餐桌上,队员们出发前都能垫一口。他看向陈浚铭的背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没带吃的。“怎么不拿点东西垫垫?”他伸手想碰陈浚铭的胳膊,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了——他记得陈浚铭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上次训练赛有人不小心撞到他,他都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陈浚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那若有若无的触碰,却没解释为什么没吃早餐,只是含糊地说:“忘了。”说完,他就绕过陈奕恒,往体检中心里面走,背影显得有些单薄。陈奕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不踏实,转身跟了上去。
体检流程不算复杂,先测身高体重,再查视力、血压,最后抽血、做心电图。陈奕恒陪着队员们一个个完成检查,杨博文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全程守在张函瑞身边,张桂源更是直接站在抽血窗口外,隔着玻璃给张函瑞做鬼脸,逗得张函瑞原本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不少。左奇函测血压的时候果然又紧张了,心率快得护士都笑了,杨博文在旁边递了瓶水,让他深呼吸,才慢慢降下来。
陈奕恒自己很快就做完了所有项目,他拿着体检表,正想去找陈浚铭,却看到聂伟辰从抽血室里跑出来,一脸着急地冲他喊:“队长!不好了!浚铭哥晕倒了!”
陈奕恒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立刻就往抽血室跑。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陈浚铭靠在墙角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眼睛闭着,眉头紧紧皱着,双手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旁边的护士正拿着葡萄糖水,想给他喂进去,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让我来。”陈奕恒快步走过去,把体检表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蹲在陈浚铭面前。他轻轻拍了拍陈浚铭的肩膀,声音放得极柔:“陈浚铭?能听到我说话吗?”
陈浚铭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还有点涣散,看到陈奕恒的时候,才慢慢聚焦,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护士在旁边解释:“他是低血糖,早上没吃东西,抽完血就晕过去了,刚才喂他葡萄糖他也不喝,你劝劝他吧。”
陈奕恒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这是他平时放在口袋里的,有时候训练到太晚,队员们会低血糖,他就拿出来给大家分。他剥掉糖纸,把糖递到陈浚铭嘴边:“先把这个含着,等会儿我去给你买吃的。”
陈浚铭的目光落在那颗糖上,又抬眼看向陈奕恒的手。陈奕恒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腹上有常年握鼠标留下的薄茧,此刻正捏着那颗粉色的水果糖,递到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下,微微张开嘴,把糖含了进去。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原本晕乎乎的脑袋好像清醒了一点,他能感觉到陈奕恒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耳尖瞬间红了。
“能站起来吗?”陈奕恒见他脸色好了点,伸手想扶他。这次陈浚铭没有躲开,任由陈奕恒的手穿过他的胳膊,揽住他的腰。陈奕恒的手掌很暖,隔着薄薄的连帽衫,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陈浚铭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推开他,反而稍微往他身上靠了靠,把重量放了一点在他身上。
“慢点走。”陈奕恒扶着他站起来,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陈浚铭的脚步还有点虚,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陈奕恒干脆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让他靠得更稳一点。两人慢慢走出抽血室,走廊里的阳光比刚才更亮了,陈浚铭下意识地往陈奕恒身后躲了躲,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处,呼吸间全是陈奕恒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昨天晚上陈奕恒在训练室复盘,他看到陈奕恒抽了一根烟,说是熬夜太困了。
“先去休息区坐会儿。”陈奕恒扶着他走到休息区的沙发旁,让他坐下,然后转身想去买早餐。刚走了两步,手腕却被人拉住了。他回头,看到陈浚铭低着头,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细若蚊蚋:“别去太远。”
陈奕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陈浚铭大概是还没缓过来,不想一个人待着。他点点头:“我就在楼下便利店,很快回来。”说完,他想把手腕从陈浚铭手里抽出来,却发现陈浚铭攥得很紧,好像生怕他走了似的。陈奕恒无奈,只好放软语气:“我真的很快回来,给你买三明治和热牛奶,好不好?”
陈浚铭沉默了几秒,才慢慢松开手。陈奕恒转身往楼下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陈浚铭正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紧跟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低下头,盯着自己刚才攥过陈奕恒手腕的那只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好像还能感觉到陈奕恒手腕上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便利店就在体检中心楼下,陈奕恒很快就买了三明治和热牛奶,还特意买了一瓶含糖的饮料,怕陈浚铭还没缓过来。他提着早餐往回走,刚走到休息区门口,就看到陈浚铭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只是手里多了一张体检表——是陈奕恒刚才放在抽血室桌子上的那一张。
陈浚铭正低头看着体检表上的内容,手指在“既往病史”那一栏轻轻划过,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认真。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把体检表叠好,放回陈奕恒刚才放的位置,然后抬起头,看向陈奕恒,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好像刚才那个攥着他手腕不肯放的人不是他一样。
“买回来了。”陈奕恒走过去,把热牛奶递给他,又拆开三明治的包装,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先喝口牛奶暖暖胃,再吃三明治。”陈浚铭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奶瓶,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先把牛奶放在茶几上,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陈奕恒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陈浚铭吃东西很斯文,小口慢嚼,嘴角偶尔会沾到一点面包屑,他却好像没发现,直到陈奕恒递过一张纸巾,他才愣了一下,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耳尖又开始泛红。
“下次记得吃早餐。”陈奕恒看着他,语气带着点叮嘱。陈浚铭咬着三明治,点了点头,含糊地说:“知道了。”其实他不是忘了吃早餐,而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陈奕恒在餐桌旁给队员们分面包,他想过去,却又有点不好意思,等他鼓起勇气走过去的时候,面包已经分完了。他不想跟陈奕恒说,怕陈奕恒觉得他麻烦。
两人沉默地坐着,陈浚铭很快就把三明治吃完了,又喝了半瓶牛奶,脸色比刚才好看了很多,嘴唇也恢复了点血色。他拿起刚才陈奕恒给他的那颗水果糖的糖纸,在手指间绕来绕去,突然低声说:“谢谢。”
陈奕恒正看着窗外的街景,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谢什么?”
“刚才……扶我。”陈浚铭的声音很低,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看陈奕恒的眼睛,“还有糖和早餐。”
“应该的。”陈奕恒笑了笑,“你是队里的队员,我这个队长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说得很自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却没看到陈浚铭听到“应该的”这三个字时,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把糖纸攥得更紧了,指缝里透出一点粉色的边角。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陈浚铭说自己没事了,想把剩下的体检项目做完。陈奕恒陪着他去做心电图,一路上,陈浚铭走得很稳,却始终跟在陈奕恒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个跟屁虫似的。做心电图的时候,医生让陈浚铭把连帽衫的袖子挽起来,陈奕恒站在旁边,看到他胳膊上有一块小小的疤痕,像是烫伤的,大概是小时候不小心弄的。
“好了,下一个去拍胸片。”医生把心电图的报告递给陈浚铭,陈浚铭接过报告,转身递给陈奕恒,好像理所当然地让他帮忙拿着。陈奕恒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报告,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陈浚铭的这种“特殊对待”了,刚才在休息区,陈浚铭也是把喝完的牛奶瓶递给他,让他帮忙扔到垃圾桶里,他居然也没觉得奇怪。
拍胸片的地方在二楼,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张桂源和张函瑞走过来。张桂源手里拿着一瓶果汁,正往张函瑞嘴里喂,张函瑞脸红得像番茄,却还是乖乖地张开嘴。看到陈奕恒和陈浚铭,张桂源笑着挥手:“队长,浚铭哥,你们体检完了?”
陈奕恒点点头:“还有胸片没拍,你们呢?”
“我们都弄完啦,准备回去了。”张桂源晃了晃手里的果汁,“函瑞刚才抽血哭了,我给他买瓶果汁哄他。”张函瑞听到这话,脸更红了,伸手想打张桂源,却被张桂源抓住了手,轻轻捏了捏:“别闹,手刚抽完血,别用力。”
陈浚铭站在陈奕恒旁边,看着张桂源和张函瑞的互动,眼神没什么变化,手指却悄悄攥紧了。他下意识地往陈奕恒身边靠了靠,肩膀几乎碰到陈奕恒的胳膊,好像在宣示什么似的。陈奕恒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跟张桂源说了两句,就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则陪着陈浚铭去拍胸片。
拍胸片很快,几分钟就结束了。陈奕恒拿着陈浚铭的体检报告,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准备一起交给陈思罕。两人走出体检中心,外面的阳光正好,陈奕恒抬头看了看天,对陈浚铭说:“走吧,回基地,中午队里聚餐,给你补补。”
陈浚铭点点头,跟在陈奕恒身后往停车场走。走到陈奕恒的车旁边,陈奕恒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上车。陈浚铭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座椅旁边的储物格,里面掉出一颗糖——就是刚才陈奕恒给他的那种水果糖,大概是陈奕恒口袋里的糖掉出来了。
陈浚铭弯腰把糖捡起来,攥在手里。他看着陈奕恒绕到驾驶座,坐进车里,发动车子,阳光透过车窗落在陈奕恒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很清晰。陈浚铭悄悄把那颗糖放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角——刚才在抽血室,他攥过陈奕恒递饮料的那只手碰过的衣角,现在还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温度。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往基地的方向驶去。陈奕恒打开收音机,里面放着一首轻音乐,气氛很安静。陈浚铭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好像有点喜欢这种感觉,跟陈奕恒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觉得很舒服。
他悄悄从背包里拿出刚才捡的那颗糖,剥掉糖纸,含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和刚才陈奕恒给的那颗一样甜。他想,下次体检,他还要故意不吃早餐——这样,陈奕恒就会又像今天一样,照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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