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和你77

清晨七点，天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城市还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静谧之中。

你已经独自一人打车来到了殡仪馆。这里的气氛肃穆而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终结的味道。

你抱着奶奶那小小的、即将盛装她最后存在的骨灰盒，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冰冷的河水中跋涉。

七点半，你的手机屏幕在静谧中亮起，嗡嗡震动。

是王楚钦的信息。

王大头：「松子！我到你公寓楼下啦！给你带了超好吃的豆沙包！热乎的！快开门！（小狗摇尾巴.jpg）」

王大头：「？？？没人吗？你还没醒？不应该啊（挠头.jpg）」

王大头：「……你不会自己先溜了吧？（委屈巴巴.jpg）」

你看着屏幕上那一个个跳跃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表情包，和他字里行间几乎能溢出屏幕的委屈与期待，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胸腔里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似乎被极细微地刺了一下，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尖锐的酸楚。

你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

「我到了。在殡仪馆。」

「你们…慢慢来，不急。」

几乎是你信息发出去的瞬间，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没有接。

只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屏幕朝下，放回了口袋。

你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急得跳脚、又担心又懊恼的样子。

但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八点半左右，其他人陆续抵达了。

刘国梁、马龙、孙颖莎、王曼昱…大家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脸色凝重，安静地走到你身边，或轻声安慰，或默默拍拍你的肩膀，给予无言的支撑。

王楚钦是最后一个跑进来的，头发有些凌乱，气息不匀，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显而易见的焦急与担忧。

他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那里、抱着骨灰盒的你，立刻冲到你面前。

王楚钦：“你怎么自己就先来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后怕和浓浓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王楚钦：也不跟我说一声！

王楚钦：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他上下打量着你，像是要确认你是否完好无损。

你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甚至算是平静的微笑

江时安：没事。

江时安：我想早点来…陪陪奶奶。”

你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异常冷静，冷静得让王楚钦心里那点不安又悄然扩大了几分。

他总觉得你今天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在你身边坐下，想握住你放在骨灰盒上的手，给你一些力量。

你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在他碰到之前，极其自然地抬手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江时安：“我没事。”

你再次轻声说，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九点整。樊振东到了。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却也带来一种沉重的、与年龄不符的肃穆感。

他先是对刘国梁、马龙等人微微颔首，低声打了招呼，然后目光便径直投向了你。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像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里面翻涌着只有你们两人才懂的、巨大的悲伤和某种决绝的默契。

他默默地走到你身旁的另一侧，没有像王楚钦那样急切地表达关心，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你点了点头。

你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也几不可查地回以一个小小的颔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楚钦看着樊振东，又看看你，眉头微微皱起。

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奇怪的、他无法介入的氛围，但此刻沉重的场合让他无法多想。

九点半。

仪式正式开始。

当工作人员示意时，你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你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骨灰盒，指节用力到泛白。

你转过头，将脸埋得很低，不忍去看那最后的场景。

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王楚钦立刻察觉到了你的颤抖，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揽住你的肩膀，想把你护在怀里。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心疼，在你耳边低语

王楚钦：“松子，别怕…别看了…我在呢…”

但你在他碰到你之前，猛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止住了颤抖。

你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自己挺直了脊背。

你不需要他的怀抱。你不能沉溺于任何虚假的温暖。

你必须独自面对这最终的分离。

王楚钦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眼神里充满了挫败和更深的不安。

过程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是一瞬

结束后，工作人员捧着一个更小的、冰冷的、覆盖着一层黄色绸布的盒子，郑重地交到你手中。

那就是奶奶了。

那个曾经给你无限温暖和庇护的人，如今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重量。

你的手在接触到那冰冷的盒面时，再次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抱不稳。

但你咬紧了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稳稳地接住了它。

你低着头，看着那方黄色的绸布，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对工作人员说：

江时安：“……谢谢您。”

你表现得无比冷静，甚至可以说是礼貌周到。

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灵魂正在这具看似平静的躯壳里发出无声的尖叫和碎裂的哀鸣。

仪式全部结束。

大家的心情都异常沉重，默默地往外走。

王楚钦自然无比地跟在你身边，眼神片刻不离你和你怀里的盒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王楚钦：松子，我送你回去。

王楚钦：你…你这样我不放心。”

你却停下了脚步。

你转过身，面对着他，也面对着身后所有关心着你的人

你脸上努力扬起一个甚至算得上“轻松”的笑容，尽管那笑容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江时安：“不用了，大头。”

你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轻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疏离

江时安：“我想…一个人陪奶奶待一会儿。

江时安：“你们先回去吧，今天…辛苦大家了。”

王楚钦愣住了，急切地想反驳

王楚钦：“可是…”

马龙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目光深沉地看了你一眼，那眼神里似乎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他最终只是沉声道

马龙：“好。

马龙：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马龙：有事随时打电话。

孙颖莎红着眼圈想上来抱抱你，也被你微微侧身避开了。

你只是笑着对他们所有人挥挥手

江时安：知道啦。

江时安：放心吧。

江时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