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和你63
陈继安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了你强烈的情绪反应,但这反应之后,是更深、更绝望的封闭。
他正想用更和缓的方式引导,病房外似乎隐约传来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了。
此时,医院后勤小门外
刘国梁刚推开那扇不起眼的铁门,一道刺眼的闪光灯就猛地亮起,差点晃瞎他的眼!
一个挂着某娱乐媒体标牌、穿着冲锋衣的记者像埋伏已久的猎人一样蹿了出来,话筒几乎要怼到他脸上,后面还跟着一个扛摄像机的!
“刘主任!刘主任!听说江时安选手因为奶奶去世情绪崩溃正在接受心理治疗是真的吗?”
“凶手是不是已经抓到了?是网上说的私生饭吗?”
“奥运双冠王遭遇如此打击,是否会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队里对此有什么应对措施?!”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充满了猎奇和迫不及待。
刘国梁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达到了顶峰!
他猛地停下脚步,额角青筋暴起,那双惯于洞察赛场的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他一把挥开几乎戳到他鼻子的话筒,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压得极低,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刘国梁:滚开!”
那记者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半步,但依旧不死心:“刘主任,公众有知情权…”
刘国梁:知情权?!”
刘国梁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暴怒
刘国梁:你们他妈的要什么知情权?!
刘国梁:盯着一个刚失去唯一亲人、差点哭死过去的孩子?!
刘国梁:挖她的痛苦换你们的流量?!
刘国梁:这叫吃人血馒头!冷血的畜生!”
他指着那个记者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碎后迸出来的
刘国梁:我告诉你们!谁敢再靠近这里一步!
刘国梁:谁敢把你们的镜头再对着她!就等着收传票!
刘国梁:老子倾家荡产也要告到你们倾家荡产!
刘国梁:法庭上见!滚!”
他那副拼命的、恨不得生吞了对方的骇人模样彻底震慑住了那两个记者。
他们脸色发白,嗫嚅着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刘国梁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怒火,大步流星地走向路边早已等候的车子,绝尘而去。
病房内
门外的短暂骚动似乎并未影响到里面。
陈继安在你情绪剧烈波动后,给了你很长一段沉默的时间恢复。
他看着你慢慢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呼吸逐渐平复,但眼底那片死寂的灰烬却似乎更厚了。
你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他,甚至又努力了一下,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
江时安: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激动。”
你甚至在道歉,为你的痛苦道歉。
陈继安看着你这样,心脏像是被浸透了冰水的海绵,沉甸甸、冷冰冰地往下坠。
这种过分的“配合”和“懂事”,这种急于展示“我会好起来”的伪装,恰恰是内心彻底绝望、放弃求助的信号。
她不是在接受治疗,她是在完成一项让他们安心的任务
陈继安:你不需要道歉,江选手。”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陈继安:任何情绪在这里都是被允许的。”
你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下一个“问题”,像一个等待指令的、疲惫不堪的机器娃娃。
门外的马龙听着里面断续传来的、极其克制的对话,拳头越握越紧。
他宁愿听到你嚎啕大哭,甚至砸东西,也不想听到这种死水般的、令人心慌的“平静”。
他知道,那里面包裹着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刘指不在,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得快要把他压垮。他只能像一尊门神一样,死死守在这里,隔绝掉所有可能再次伤害到你的东西
尽管他知道,最深的伤害,早已无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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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室的钟表指针仿佛被粘稠的空气拖住了脚步,每一秒都走得异常艰难。
当陈继安终于说出
陈继安: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你做得很好,江选手”
时,你几乎是立刻、如释重负般地,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吁出了一口气。
你抬起头,脸上迅速漾开一个堪称“标准”的、甚至带着些许微弱生机的笑容,尽管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深处那片沉寂的荒原。
江时安:谢谢陈医生,”
你的声音轻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刚刚经历过情绪波动后的疲惫与礼貌性的感激
陈继安:辛苦你们了。”
你甚至微微颔首,表现得像一个积极配合、并且似乎从中“获益”了的懂事病人。
陈继安的目光在你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深邃,像是要穿透你精心构建的这层薄薄的、脆弱的平静外壳。
他看到了你嘴角弯起的弧度,看到了你努力显得清亮一些的眼神,但也清晰地看到了那之下无法掩饰的麻木与巨大的、令人心惊的疲惫。
他最终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和
陈继安: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聊。”
陈屿也收起笔记本,对你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陈屿:好好休息,松子。”
你再次点头,微笑着目送他们转身离开病房。
直到房门轻轻合拢,将那两道带着探究与关切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你脸上那强撑出来的、摇摇欲坠的笑容才像退潮般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更深重的、几乎要将你压垮的空洞与倦怠。
门外,马龙立刻从墙边直起身子,紧张地看向走出来的陈继安和陈屿。
马龙:陈教授,怎么样?”
马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陈继安眉头微蹙,示意马龙走到离病房门稍远一些的走廊窗边。
他的表情凝重,没有了方才在病房里的温和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