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分别

转眼几年过去，曾经稚嫩的人，如今已然变得成熟，分别好像在悄悄靠近

迪娜最后一次检查完卧室的窗帘缝隙时，指尖触到了微凉的布料。窗外是凌晨四点的北京，CBD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残月的光，像一片沉默的星河。她转身看向床上熟睡的人，热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轻得像羽毛，嘴角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昨天杀青宴上被剧组小孩追着要签名的场景。

迪娜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想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在离被子两厘米的地方停住，又收了回来。

迪娜：三年零七个月，她做过热巴的生活助理、临时保镖、台词提词器、情绪垃圾桶，甚至在某个雨夜，替这位被私生饭堵在地下车库的女明星挡过砸来的矿泉水瓶。瓶身砸在她后背上时发出闷响，热巴攥着她的胳膊发抖，声音都变了调：“迪娜！你没事吧？”

迪娜：那时她只回头笑了笑，露出标准的、训练过无数次的“助理式微笑”：“没事儿，皮实着呢。”

只有迪娜自己知道，那一下根本没碰到她。作为快穿者，她的身体机能被系统调到了最优值，别说矿泉水瓶，就算是更重的东西砸过来，也顶多让她踉跄一下。可她记得热巴后来偷偷在她包里塞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还附了张便利贴，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下次不许这么傻，有事咱们一起扛。”

便利贴她还留着，就在行李箱最底层的铁盒子里，和其他零碎的“任务纪念品”放在一起。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迪娜正在厨房给热巴准备早餐。煎蛋要单面溏心，吐司烤到边缘微焦，牛奶得温到四十度——这些细节她闭着眼睛都能做到。

小统子：【系统提示：任务目标迪丽热巴事业线、生活线均已达最优值，情感状态稳定，无重大风险隐患。综合评分98分，判定为“圆满完成”。】

小统子：【倒计时开始：23小时59分58秒。】

煎蛋的铲子在锅里顿了一下，溏心的蛋黄差点破掉。迪娜深吸一口气，把煎蛋盛到盘子里，动作稳得像机器。

热巴：其实早该有预兆的。三个月前热巴拿下金鹰奖最佳女主角时，她站在后台看着聚光灯下的人，系统就弹出过一次“任务完成度90%”的提示。那时热巴抱着奖杯跑过来，不顾化妆师在旁边喊“小心妆花了”，狠狠抱了她一下，下巴磕在她肩膀上：“迪娜，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迪娜：迪娜拍着她的背，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水味——还是她当初根据热巴容易过敏的体质，挑了好久才选定的味道。她笑着说：“是你自己厉害。”

心里却在想，是啊，快结束了。

快穿者的任务从来如此，像一阵风，吹过一个人的人生，等对方的航船驶入平稳的海域，就该扬帆去下一个港口。这是她的第一次，就遇到了这般好的人，虽说在任务结束后，她能干净利落地抽身，系统会清除她在那个世界的物理痕迹，就像她从未来过。

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热巴：热巴今天有个杂志拍摄，早上七点就要出发。迪娜把早餐端上桌时，她刚好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狮子。“早啊迪娜，”她揉着眼睛坐下，叉起煎蛋咬了一大口，眼睛立刻亮了，“还是你做的最好吃，酒店的煎蛋从来做不出这个溏心。”

迪娜：“喜欢就多吃点。”迪娜递过牛奶，“今天拍摄要到晚上，我给你备了小蛋糕，低血糖的时候垫垫。”

热巴：“知道啦，你比我妈还唠叨。”热巴笑着接过来，忽然凑近她，“迪娜，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最近总觉得你怪怪的。”

迪娜：迪娜的心猛地一跳。她的表情管理是系统认证过的“A级”，从不会泄露多余的情绪。“没有啊姐，”她垂下眼帘，“可能是没休息好。”

热巴：“那今天拍完我给你放个假。”热巴用叉子敲了敲她的盘子，“正好我晚上没别的事，请你吃大餐。”

迪娜：“好啊。”迪娜点头，看着她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拍摄现场很热闹。热巴一到就被化妆师和造型师围住，她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迪娜身上，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迪娜站在角落，像往常一样拿出保温杯，里面是泡好的胖大海——她知道热巴今天要拍一组需要大笑的硬照，嗓子肯定会不舒服。

热巴：中场休息时，热巴果然捂着喉咙过来了，迪娜立刻把保温杯递过去。“还是你最懂我。”她喝了两口，靠在椅子上喘气，“刚才摄影师说要拍出‘肆意生长’的感觉，我突然就想到刚认识你的时候了。”

迪娜愣了一下。

热巴：“其实我那时候特怕你是公司派来监视我的，”热巴坦诚道，“毕竟解约闹得很难看。结果你呢，我熬夜改剧本，你就陪着我熬，我被导演骂了偷偷哭，你就假装去买咖啡，回来给我带一支棒棒糖。”她转头看着迪娜，眼睛亮晶晶的，“迪娜，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不是我在带着你往前走，是你在推着我跑。”

迪娜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统子：系统的倒计时还在继续：18小时07分32秒。

晚上的庆功宴设在一家私房菜馆，只有热巴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席间有人起哄，说热巴现在是“顶流大花”了，该给迪娜涨工资，最好再配个助理。

热巴：“才不要，”热巴立刻反驳，夹了块排骨放到迪娜碗里，“迪娜是我的独家助理，多少钱都不外包。”

大家都笑起来，说她护短。迪娜低头啃着排骨，味道很好，可她尝不出太多滋味。她知道，“独家”这个词，很快就要失效了。

宴席散时，外面下起了小雨。热巴的司机送朋友们回去，迪娜撑着伞陪她在路边等车。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热巴：“迪娜，”热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要走了？”

迪娜的伞差点脱手。她猛地转头，看到热巴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淡淡的、像是早就预料到的怅然。

热巴：“你最近总在收拾东西，”热巴掰着手指数，“你的书一本本打包，之前常穿的那件灰色外套也不见了，昨天我还看到你在查去新疆的机票。”她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这么能干，不可能一直当助理的。”

迪娜：迪娜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热巴，对不起，但我想出去看看了”

热巴：“说什么对不起啊。”热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你陪我走了这么远，该去做自己的事了。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哽咽，“就是……有点舍不得。”

雨水打湿了热巴的鬓角，她却没去擦。迪娜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这个后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女明星，正蹲在公寓楼下喂一只流浪猫，手指被猫抓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小家伙还挺凶”。

那时候系统给她的任务指令是：“辅助迪丽热巴走出事业低谷，重建公众形象，确保其人生轨迹回归正向。”指令后面附着长长的背景资料，写满了这个女孩的挣扎与不易。系统说，这是一个“高难度任务”，因为目标人物“内心敏感，不易信任他人”。

可她做起来，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利。

她以为是自己的“任务技巧”越来越熟练，以为是系统给的“人设”足够完美，以为是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和帮助，才让热巴慢慢敞开了心扉。

直到此刻，看着雨中强忍泪水的人，迪娜忽然明白了。

不是她有多厉害，是热巴本身就很好。

她的敏感藏着温柔，她的防备裹着善良。你递过去一颗糖，她会记着你的口味；你帮她挡一次雨，她会想着下次把伞往你这边多倾斜一点。那些她以为是“任务技巧”的瞬间——熬夜时的一杯热牛奶，受挫后的一句“你已经很棒了”，被黑时默默收集的证据——其实都在被这个女孩悄悄记在心里，用她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回应着。

原来从始至终，支撑着她完成任务的，不是系统的指令，不是快穿者的技能，而是热巴本身就拥有的、能照亮别人的光。

小统子：【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是否需要强制平复？】

迪娜在心里回了句“不用”。她抬手，第一次主动抱了抱热巴，轻轻拍着她的背，像过去无数次热巴失意时，她做过的那样。

迪娜：“巴，”她的声音有点哑，“我不是要去新疆，也不是要换工作。”她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最温柔的说法，“我只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必须做的事。”

热巴：“很远的地方啊……”热巴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那要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按时吃饭，别像在我这儿似的，总把我的事放在第一位。”

迪娜：“嗯。”

热巴：“还有啊，”热巴吸了吸鼻子，“要是想我了，就……就看看电视，我会一直在的。”

迪娜：“好。”

热巴：车来了，热巴松开她，拉开车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迪娜，谢谢你。”

迪娜也笑了，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雨幕里，迪娜才收起伞。雨丝落在她脸上，有点凉。

她回到公寓时，里面空荡荡的。她的行李箱已经放在门口，拉链拉得严严实实。铁盒子里的便利贴、热巴送她的第一支口红（说是“奖励”她成功拦下私生饭）、剧组发的定制水杯，都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这些东西，系统不会清除，它们是属于“迪娜”的，不是属于“快穿者编号739”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三年多的地方。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热巴没看完的剧本，厨房的沥水架上晾着两个杯子，阳台上挂着她们一起去买的、印着小雏菊的窗帘。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家”。

【系统提示：倒计时10分钟。】

迪娜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换鞋时看到鞋柜上放着一张便签，是热巴的字迹：“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草莓，记得吃。一路顺风，我的迪娜。”

她拿起便签，贴在胸口，像是要把那点温度熨进心里。

【系统提示：倒计时1分钟。】

【30秒。】

迪娜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小窝，仿佛还能听到热巴笑着喊她“迪娜”的声音，看到她窝在沙发上追剧时，偷偷往她嘴里塞薯片的样子。

【10秒。】

迪娜：她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再见啦，我的星光。”

【5，4，3，2，1……】

白光闪过，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空荡的鞋柜，和一张慢慢被风吹起边角的便签。

……

不知道过了多久，迪娜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睁开眼。这是系统空间，她熟悉的地方。

【任务结算完毕，综合评分98分，评级“SSS”。奖励积分已到账，可用于兑换技能或休假。】

【检测到宿主携带非任务物品，是否保留？】

迪娜摸了摸胸口，铁盒子还在。“保留。”

【物品已存档。是否立即传送至下一世界？】

迪娜：“等一下。”迪娜在心里说。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热巴最后笑着的样子，那笑容比金鹰奖的奖杯还亮，比聚光灯还暖。

原来那些她以为是“任务善意”的瞬间，从来都不是任务赋予的，而是被这个女孩的温柔一点点焐热的。她不是在完成任务，她是在陪着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走过了一段很难却也很亮的路。

【宿主，是否确认传送？】

迪娜睁开眼，眼底的怅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取代。她在心里轻轻说：“确认。”

白光再次亮起，这一次，她的脚步很稳。因为她知道，无论去往哪个世界，那些被温柔照亮过的瞬间，都会像星星一样，永远陪在她身边。

而在遥远的人间，某个刚收工的女明星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屏幕上是助理群里发来的消息，说新招的助理很能干，就是总说“要向迪娜前辈学习”。

热巴拿起桌上的草莓，咬了一口，真甜。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是三年前迪娜第一天来报道时，穿着白衬衫站在公寓门口，笑得有点傻气的样子。

配文是：“我的独家助理，愿你在远方，也能被温柔以待。”

发送成功的瞬间，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亮得像颗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