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只觉眼前一片陌生的光晕晃得人眼晕。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浅色床单的床上,周遭是全然陌生的房间格局。浑身上下像被大卡车碾过一般,骨头缝里都透着散架似的疼,稍一使劲想撑起上半身,后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又重重跌回枕头上——这般光景,竟是连站都站不住的。

我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身上原本该穿着的道袍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带着淡淡皂角香的薄被,堪堪盖到胸口。一股莫名的慌乱顺着脊椎爬上来,我赶紧伸手将被子往脖颈处拉了拉,紧紧裹住裸露的肩头,这才定下心神重新打量起这个地方。

房间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小品,画的是兰草与竹石;靠窗的位置摆着张梨花木书桌,上面放着个青瓷笔洗,旁边堆着几本线装书;角落里立着个雕花梳妆台,镜面擦得锃亮,台面上摆着几样瓶瓶罐罐的胭脂水粉,一看便知是女生的闺房。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馨香,混合着阳光晒过被褥的暖意,倒让这陌生的环境添了几分温和。

正怔忡间,门口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我猛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色棉布裙的女生端着个木盆走进来,盆里赫然泡着我那件沾了血渍与尘土的道袍,她手里还捏着块米白色的肥皂,看那架势,是正要去搓洗。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盯着她,声音因为刚醒而带着浓重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般:“你是谁?”

那女生闻声抬眸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映着云影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她放下木盆,擦了擦手上的水迹,语气淡然地说:“昨晚路过夜总会墙角,看见你倒在那儿人事不省,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淌着血,样子怪可怜的,就把你救回来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那会儿迷迷糊糊的,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着‘不去医院’‘别送医院’,我看你伤得蹊跷,想着或许有难言之隐,这才没敢声张,直接把你带回家里了。”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当时明明晕得彻底失去了意识,怎么会说这些话?搜遍了混沌的记忆,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最后栽倒在地时,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就这么在她家里养了几日。这女生话不多,每日按时送来汤药与清淡的饭菜,会帮我换药,也不多问我的来历,只是偶尔在我疼得皱眉时,会默默递过一杯温水。我这一身伤本就重,又反复动了灵力,恢复得极慢,直到第五日清晨,才能扶着墙勉强下地走几步,每挪一步,胸口都像被钝器碾过似的疼。

这天午后,她端着药碗走进房间,见我正扶着床头练习站立,便将碗放在桌上,开口说道:“看你这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自己走路了。”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道袍,洗得干干净净,原本的血渍与污渍都没了踪迹,连衣角的褶皱都熨烫得平平整整。“道袍给你。”

我看着她,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滋味,只闷闷地憋出一句:“给我就给我。”伸手接过道袍,胡乱往身上套。许是动作太急牵扯了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把衣襟系好。抬手往腰间一拍,七星剑“噌”地一声出鞘,剑身在窗透进来的阳光里闪了闪凛冽的寒光,又被我迅速收了回去——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像是在确认它还在,也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我才抬眼看向她,声音依旧有些发闷:“我走了。”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房门。门外的阳光涌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扶着墙,踉跄着走出房间,脚步还有些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尚未痊愈的伤,知道短时间内怕是好不利索了,抬手从怀里摸出传讯符,指尖凝聚起微薄的灵力——这灵力调动得极慢,经脉里还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才将符纸引燃。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符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玄青所在的方向悠悠飘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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