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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县的正午,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面烤化。柏油路上蒸腾着肉眼可见的热浪,空气里飘着尘土被晒焦的味道,温度计的水银柱死死钉在39℃,连狗都趴在屋檐下吐着舌头喘粗气。
就在这样能把人晒出油的天里,一个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正沿着街道慢慢走。道袍是最素净的棉麻料子,领口和袖口绣着细浅的云纹,被汗水浸得发深,贴在他后背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身形。这道士正是青城山辈分最小的内门弟子,道号青玄子,本名清玄。
他脸上淌着汗,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今天是他下山的日子。青城山规矩严,外门弟子想下山,得在年终大比里摸爬滚打闯过三关,进了内门才有资格。清玄原本差着一大截,偏是最后一个月像疯魔了般修行,不光把早课晚课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还偷偷摸走了师傅藏在丹房里的那瓶“凝气丹”。丹药效力霸道,加上他拼了命地练,竟在最后一周硬生生冲破瓶颈,晋了内门,学了套青城剑法的基础招式,才有了这趟下山的机会。
一路走得热了,他就扯着道袍领口扇扇风,那模样落在路人眼里,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路边纳凉的老太太咂舌:“这小伙子怕不是中暑了?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穿短褂的汉子撇撇嘴,觉得是哗众取宠;卖冰粉的姑娘偷偷抬眼,看他眉眼清秀,倒生出几分好奇;还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指着他嘻嘻哈哈,猜是拍古装剧的群演。
清玄全不在意,照旧乐呵呵地往前走,直到一群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晃了过来。为首的黄毛叼着烟,胳膊上纹着歪歪扭扭的龙,身后跟着四五个跟班,走路都带着股横劲。路过清玄身边时,一个矮个子混混瞥了他几眼,突然嗤笑出声:“傻叉,现在还有真道士?穿件破道袍就装神弄鬼了?”
黄毛吐掉烟蒂,故意撞了清玄一下:“小子,听见没?我这兄弟说你呢。”
另一个瘦高个跟着起哄:“就是,真有本事?跟我单挑试试?一拳给你牙打下来!”
跟班们顿时笑成一片,声音大得路人都停了脚。清玄皱了皱眉,这些话他听得真切,却没动气——临走前师傅特意嘱咐过,下山后少惹是非,尤其提了句“华夏灵霄司”。那是连青城派剑神境初气的掌教都要忌惮的存在,据说里头藏着剑神巅峰的狠角色,管着天下修行者,规矩大得很,随便动手万一惊动了他们,麻烦就大了。
他侧身想绕开,那黄毛却不依不饶,伸手就去推他肩膀:“跑什么?怂了?”
这一推带着股蛮力,清玄脚下却没动,像扎了根似的。黄毛愣了下,没想到这看着文弱的道士力气不小,顿时来了火气:“嘿,还敢硬抗?给我打!”
几个混混立刻围上来,拳头巴掌招呼过来。清玄脚尖轻点,身形像风中松枝般灵巧地避开,同时伸手一格一带,动作看着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卸开对方的力道。他在山上练了十几年桩功,这身底盘稳得很,对付几个没章法的混混,根本不用出鞘拔剑。
眨眼间斗了几十回合,混混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反倒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清玄看他们没了力气,才看准黄毛一个破绽,屈腿轻轻一踹——看着动作不重,黄毛却像被重锤砸中,“嗷”一声飞出去两米多,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大!”跟班们惊呼。黄毛又疼又怒,爬起来抄起路边小摊的一把水果刀,红着眼就朝清玄砍过来:“我弄死你!”
刀风带着腥气劈到眼前,清玄眼神一凛,不再留手。只见他左手往腰间一探,“噌”地抽出一柄二尺多长的短剑——剑身莹白,嵌着七颗米粒大小的星状玉石,正是青玄的七星剑。
他手腕翻转,剑脊精准地磕在水果刀侧面。只听“当啷”一声,混混手里的刀像被巨力撞上,脱手飞了出去,“钉”地扎进旁边的树干里。清玄顺势往前一送,剑尖离黄毛咽喉只剩寸许,却稳稳停住。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瘫在地上。清玄看了眼周围围观的人群,眉头皱得更紧,赶紧收了七星剑,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再待下去,指不定真要引来什么麻烦。
阳光依旧毒辣,巷口只留下几个吓傻的混混,和地上那把还在微微颤动的水果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