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50）

燕迟回京那日恰逢雨后初晴，路上还凝着湿漉漉的水光。

顾清绾正坐在廊下翻着医书，听见院外传来青禾雀跃的声音。

“郡主，世子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燕迟便踏进门，玄色常服的下摆沾了些泥点，见她立在廊下，风尘仆仆的眉眼瞬间就软了下来。

他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问道：“这是知道我回来了，特意等我的？”

“是啊，感动吗？” 她仰头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瘦了，改日叫我爹给你炖肘子，好好的补一补。”

燕迟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蹭着，眼底漫出笑意，“还真想岳父的肘子了。”

“不过，吃之前，明日陪我去趟义王府，看看傅夫人吧。”

“好，我也许久没见她了。”

次日，义王府依旧是老样子，朱漆大门虚掩着，门房见了睿王府的马车也只是淡淡福身，连通报都省了。

庭院两侧的青苔比上次来时又厚了些，廊下的鸟笼也空着。

“还是这般冷冷清清。” 顾清绾挽着燕迟的手臂，轻声道。

燕迟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王爷的王府，能不冷清嘛。”

“这燕离一大早不会是又跑那里去野了吧。”

“你还不了解他嘛，估计又在那个楼里待着呢。”

偏院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噼啪的轻响，傅夫人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

“绾儿来了啊。”又看到她身旁的燕迟，“七郎也来了啊。”

“是啊，夫人可还好？”

“夫人，我与七郎来看看您。”

顾清绾上前一步扶着傅夫人起身，她眼底的细纹比先前深了些，轻拍着她的手背，淡淡的笑着，“有心了。”

傅夫人引着他们往内室走，案几上摆着半盏冷茶，想来是搁了许久。​

“坐下说话吧。” 傅夫人抬手示意，“还没恭喜你跟七郎喜结连理呢，绾儿，你过来。”

顾清绾看了燕迟一眼后走到她面前，只见傅夫人将插在发间的​那支很朴素的木簪子摘下，给顾清绾簪在发间，“绾儿，希望你别嫌弃，就当留个念想吧。”

“怎么会，多谢夫人。”顾清绾看着傅夫人的眼睛，别有深意的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木发簪。

离开时已近午时，义王府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像吞掉了所有声息。

顾清绾回头望了眼那紧闭的朱门，叹息了声，伸手拉着燕迟的手，抬头看着他，抿嘴笑道：“去国公府，我爹的肘子这个时候应该是炖好了。”

“好。”

马车碾过石板路，顾清绾掀起车帘一角，看见义王府墙头上探出一枝开得正盛的石榴花，红得像团火，却照不亮那满院的清冷，但能照亮前路深渊的一角。

刚到定国公府门前，顾清绾就听见院内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父亲在跟下人说笑。

“岳父还是这般的爽朗。”

“你今日得好好陪我爹喝几杯，上次我可是答应了我爹的，等你回来陪他小酌。”

燕迟笑着刮了刮顾清绾的鼻尖，“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日我就与岳父不醉不归。”